故土輕夢

今晚難得無事,於是,愜意的小酌一口,早早地睡下了。

朦朧中不知不覺回到了故土,一個彩雲之南,讓人魂牽夢縈的彝家山寨,童年時的小路,彎彎曲曲無限延伸的地方。

回到了那座老井邊的老房子前,推門而入,一切物什依舊。一方方糊著窗紙、貼著窗花的木窗子,向上張開著,堂屋(客廳)的竹椅上,懶洋洋地臥著一隻肥貓。

這一切穿越時空,通向了記憶的深處。

小時候,趁大人們午睡,我悄悄溜下窗,與接應的小夥伴一同向後院飛奔去。後院裡的一大片菜園正直生機勃勃的季節,勤快的蜜蜂嚶嚶嗡嗡地在耳邊歌唱,各色漂亮的蝴蝶在眼前上下翻飛。這才是我們真正的樂園。我和小夥伴們在這偌大的院子裡,呼吸著自然的空氣,探尋著生命的秘密,感受著成長的快樂。

粉嘟嘟、羞答答的桃花滑入春泥之後,潔白素雅的梨花便在某個雨後的清晨,靜悄悄地在綠綠的葉子中綻開了,帶著晨露,楚楚可憐,卻不發出一點聲響。不久,院子的土牆邊,密密匝匝嚶嚶如蝶的櫻花便競相開放,成群的蜜蜂一刻不停地縈繞在周圍。循著悠悠進入鼻孔的淡淡的清冽香氣,我發現,院子一角的那棵老槐樹,正不甘寂寞地將似開未開、似粉若白的串串掛上了枝頭。陣陣清香沁人心脾,爽腦宣肺,從頭到腳,一貫到底,頓覺心曠神怡。老槐樹那飽含著深厚底蘊的粗糙有力的樹幹,續寫著它的年齡,訴說著它飽經風霜的滄桑。

我們常常帶著滿嘴滿臉的櫻桃汁,庇蔭乘涼在兩簇大大的櫻桃樹下,那是我們最喜歡的地方。爬上樹幹,騎在桃樹上摘毛桃是夥伴們最開心合作的事。樹下的小夥伴總會仰起頭,就像一個個毛茸茸的小猴子,等待樹上的夥伴把桃扔下來,那渴望的眼神,分明透著酸酸甜甜的毛桃味兒。樹上的小夥伴便有種自豪感、使命感,於是,向更高的枝頭攀爬,移向樹梢的瞬間,兩屁股蛋陡然跌坐在地上。不哭,急急地往左右兩邊看看,一骨碌爬起,繼續上樹摘毛桃。聽到爺爺推開柵攔門,進入院子的聲音,小夥伴們便像鴉雀一樣“哄”地散開,兔子般鑽進了挺著紅纓槍的玉米地里。爺爺看著散落在地的毛桃,象徵性地喊著:“再偷毛桃,看後山的狐子來抓!”然後就自顧自地給西紅柿打杈、為向日葵施肥去了。我經常獨自一個人蹲在黃瓜架下,長時間地凝視著,看著一個一寸見長、透頂托舉著小黃花的嫩嫩的小黃瓜,總覺著它就是我,我就是它。童稚的眼眸里最美的顏色便定格為綠與黃的搭配,那是成長的顏色,生命的元素,鮮活而明快。

最讓我驚異的莫過於院子裡那一叢叢綠油油的韭菜。每有刀子擄過它們的腰身,淚就悄悄模糊了我的眼睛。轉過頭靜靜離開,不忍再去看它,想它。當這茬割擄事件三五天被淡忘之後,無意間進院,發現它們又長得鬱鬱蔥蔥,生機盎然。晶瑩透亮的陽光便灑滿了心底,驚異於它百折不撓的頑強生命力。

美麗的院子,摯愛的親人,給我土壤,給我空氣,讓我呼吸;給我生命,給我啟蒙,讓我自由生長;給了我無限遐想,無限知識,無限力量和金子一般的童年時光。而這小村寨,這窗戶,這院子,是我無數次魂牽夢繞回到過的地方。這如夢如幻,如初如醉的生命的起源地,永遠是我夢裡的樂土、生命的根和靈魂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