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門前有棵粗大的老柿樹。雖然在樹下盤桓生活了幾十年，只因為生計奔波勞碌，很少有過一年四季全在家的時候。不能夠專意觀賞柿樹的葉卷葉舒，花開果蒂。今年忙裡偷閒，居然在家過完了整整10個月。總算是看到了柿樹的一輪生態演變完整的過程。
雨水一過，乾蒼的柿樹枝尖不知不覺中努出米粒大小的灰色葉苞。看著在寒風裡搖曳掙扎的枝枝丫丫，讓人覺著生命孕育之艱難。春分前後，沐浴在已有暖意的和煦春風中，泛著嫩綠、淺黃的葉蕾長到豆粒大小，你凝望著它們生機初露，就會聆聽到春的腳步，竊喜新生命的珍貴、可愛。再到清明過後枝頭葉芽初綻，能把樹冠半蔽半掩，已有指彈大小的葉片，春雨清潤下鮮嫩、頑強，彰顯著潛無聲跡的琿碩力量，叫人感受到振奮與希望。很快就到了立夏前後，樹葉圓滿豐潤，翠綠殷實。隱藏在枝杈新尖葉下的蛋黃小花，猶抱琵琶半遮面，裹實著蠶豆大小的嫩果，在清悅的夜風中也可嗅倒淡淡的花香。向來無人賞這柿子花，我看多半是因為它花期太短，花香清淡，又在濃葉密枝間，不宜遠觀近玩的緣故。
轉眼伏天過後立秋一來，墨綠的柿冠里枝丫底部第一片老樹葉開始發黃，處暑一到就有敗葉落地。淒涼的秋風裡，樹葉由深綠變得葉脈淺黃，顯現出城府與穩健的個性。這時候隨著敗葉一片片飄落，枝杈間的果實漸漸顯露，鵝蛋大小的柿子果，由清一色的綠一天天開始呈現生理上的差異。葉片遮不住的果子，表面現出淡黃紅暈，密枝縫裡的還是嬌嫩墨綠。白露臨近，一些營養不足、或是被蟲蛀的果子，日漸紅透，帶著些許澀澀的甜味，隨風落地。這是一段招惹頑童不安份的日子，遠遠望去柿樹枝頭幾點紅潤，脫鞋挽袖躍躍欲試，攀援梢頭摘得鮮果，騎於枝杈上搖晃著樹幹，品嘗著甜果，吊著樹下觀望的小夥伴的胃口，那種飄飄然的愜意，享受努力過後勝利果實的成就感，悠然自得，其樂融融。
每年到了美麗的秋天，有人賞秋，有人吟菊，有人詠蓮，有人讚美滿山紅葉，更有風雅之士賞月下桂香。我佇立柿樹旁，放眼滿枝頭的紅黃果實，數著綠葉間幾片血紅敗葉，感受到萬里江天的濃濃秋意。不用去田野觀賞金色稻浪，何必涉遠去求紅豆秋蓮。我的思想、我的情感已融進這樸實無華的柿樹，它一生中儘管沒有醉人的花香，也不能奉獻出希奇珍貴的果子，更不會有鏡頭和畫筆的關注。但它也確實經歷了春夏秋冬的一年節令，閱歷了生命循環的一個輪迴過場。我的秋天在淡泊、寧靜中與柿樹相知相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