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麥浪,那一望無際的黃

我這個人最恨夏天。每到夏天就過敏,打噴嚏,鼻子出血,昏昏沉沉的很耐受。

這些都得益於麥收。那時還小,家裡也窮。每到麥收的季節,都是人工收割。

第一次麥收,是早上3:30起的床。7歲的我站在一望無際的麥田頭,沒有太多的感動,只有迷迷糊糊。

很多人拍過麥浪的照片,很漂亮。但是麥收真的很累、很髒,彎著腰,一鐮一鐮的收割,一壟麥子大約1里長,割著割著太陽就出來了,太陽無阻隔照著,又熱又髒又渴,割完之後,臉上鼻子裡都是黑的,也就是那年我開始過敏。腰那個疼,疼的好幾天直不起腰。

過程也很痛苦,沒有一個好活:割完麥子,捆麥子;捆完麥子,運麥子,運到場院裡;用鍘刀鍘麥子,鍘完麥子,攤麥子;攤完麥子,軋麥子,翻場;軋完麥子,揚麥子、曬麥粒;曬好麥粒,裝袋子,入倉。比如運麥子,我一般是在車上排麥捆,一茬一茬的排好,看似簡單,實際你要排左右勻稱,防止路上坍塌。一個個麥捆扔上來,其實是向身上砸來,麥芒扎的身上都是紅點,如果排不好,父親罵的很難聽。

我們那裡叫過麥,學生也放麥假,每年芒種開始。也叫搶夏,越熱越乾,基本上3—5天結束,因為你不知道什麼時候下雨。一般都是每天早上3:30左右起床,早晚吃住在場裡,基本也不怎么吃飯。

那種記憶的痛苦太深刻了。以至於我離開老家在外面學習、工作,一到過麥,心裡就打怵,千方百計不回去過麥,有時苦了老爹老娘。

如今都機械化了,不那么累了,也有了相機。就在昨天,打開電腦,看見拍的麥收的情景,真的很漂亮,一望無盡的黃色,一望無際的豐收。

父母真的忙碌一輩子,看著他們彎著腰,穿著破衣服在地里幹活的樣子,鼻子酸酸的。在我記憶里,幾乎沒拉過父母的手。一年父親給我買過一件棉襖,幫我系扣子的時候,粗糙的手指劃得衣服哧哧的響。最近一次父親病了,我拉過他的手,看著粗粗的手指,厚厚老繭,父親投來慈祥的目光。

今年,又是麥收。我回到老家,看著一望無際的麥田,一望無盡的黃色,我問父親,今年豐收嗎?父親說今年是個豐收年。

忽然想起我在讀書時寫的一首詩:

那年我走過麥田,

看見麥田裡有把刷子,

一刷一刷的刷著夏天。

那年我走過麥壟,

看見麥田裡有把鐮刀,

一鐮一鐮的割著夏天。

那年我丟了自己,

在無盡的黃里,

我問了刷子,

我問了鐮刀,

給一個麥茬的答案。

那年我放飛了自己,

在尖尖的麥芒,

布穀,布穀,

銜來一個夏天,

繾綣無盡的雨。

如今,我也做了父親。給女兒講起麥收,女兒像是聽童話。趕上了那一段經歷,誰也無法迴避,因為避無可避。有時也感謝那段經歷,忘不了的滿滿的回憶,還有深深的痕跡。

風吹麥浪,是那一望無盡的黃,可憎,可恨,可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