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傍晚,我時常漫無目的地閒逛著,心隨路邊的花草一起蕩漾在徐徐的晚風中,怡然自得。
原以為,百花的柔情只屬於多情的春,不想濃情的夏也懷擁千嬌百媚,薔薇的嬌艷,梔子花的幽潔,蘭楹花的嫻妍,茉莉的恬淡,白玉蘭的素雅......數不盡的燦爛,叫不出名的姣美,掩映在鬱鬱蔥蔥之中,旖旎著夏日情懷。在這些花中,我最喜白玉蘭怡人的芬芳。
迎著晚風習習,走著看著,心中有說不出的安靜與柔和,不知是花的艷,草的綠,清澈了我的眸,蕩滌了我的心,使我這樣的舒暢,還是我本就心情愉悅,亦覺得這花草與我一樣悠哉悅哉。
我喜歡這樣在大自然中漸行漸思漸悟,此時的我亦無所謂前方該往何處,都說常與花草親,便能染其芬芳,擁有一顆芬芳的心。於是就遁著花草香逕行走,尋找一顆芬芳的心。花草把腳引向哪裡,我便去哪裡,反正都在這個城裡,迷不了路。
一日傍晚,我不尋蘭芷枊畔之路,而是信步前往街巷阡陌,想看看那些長於軟紅香土之中的花草,染盡纖塵後,是否還芬芳依舊。不想卻與白玉蘭相遇於街坊小道。
還未臨近那個小街道,遠遠便有一縷縷的芳香悠悠地飄來,如一雙無形的素手,輕輕地推開了我的心扉,捕惑了我的心魂,於是我不由自主地聞香索道,走入兩排都有十幾棵葳葳高大玉蘭樹的小道。平日裡,偶有路過這個街道,只是匆忙的步伐總讓我忽略了身邊這些玉蘭樹的存在,也錯過了許多的小風景,小感動。此時的心是悠閒的,愉悅的,欣喜的,思緒亦隨著花香裊裊。
我立於一側的白玉蘭樹下,瞻仰它們的雄姿,雖沒有參天之勢,卻有古風之韻。樹枝蒼勁有力,樹冠蔭蔭,密翳在道路的上空交錯著,形成一個天然的穹頂遮擋了小街上空的夏日烈焰,為人間,私造一處的清涼地。
此時小街道上仍是車來車往,輕塵飛揚,迷迷離離。雖生於道陌紅塵之中,輕輕揚揚的塵終日纏繞,卻迷茫不了玉蘭樹的雲心月性,依然瀟瀟灑灑,頂天立地,舒展著枝葉,芬芳默默飄送。然我卻時時於八街九陌中迷惑著,亂了腳歩,不知腳下的路伸往何方!
抬頭尋找那白如瓷,滑如緞玉蘭花,它們是那樣淡然優雅,樸實無華,掩映在寬大的葉間,隨風若隱若現,端莊涵養而內斂,白嫩纖長的花瓣,包裹著一顆芬芳的心,把芳香撒向人間,直到花瓣展盡風姿,再也無力抵擋風的吹搖,一瓣一瓣的飄落,也不忘把最後的芬芳飄散在人間。
細看那被風搖落一地的花瓣,片片形如柳眼黛眉,雖有些枯萎的花瓣捲曲著,但仍是暗香盈盈,芳香著路人的心扉。只是拋家路旁,無人痛惜,幾多時日,便被車轍足跡輾作塵泥。
看到落花片片,便想起黛玉葬花,都羨那一袋錦襄香魂艷骨,"一抔淨土掩風流,質本潔來還潔去。"亦是天底下最幸運的落花。然這飄落一地的花瓣,雖是污淖陷渠溝,卻污染不了它的本心。它們何嘗不是潔來還潔去!
"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菊之落英",白玉蘭雖是如此的清新高雅,但也有人不喜。雪小禪寫了一篇《玉蘭》,直接了當地告訴讀者,她不喜歡玉蘭,因為它招搖,輕薄,俗氣,而且邋裡邋遢。真是各花入各眼,在此之前,我從不敢想像這素潔的白玉蘭花可以與這么多個貶義的辭彙有瓜葛。
說白玉蘭花邋裡邋遢,是受了張愛玲的影響,張曾經寫過:“邋裡邋遢的一年開到頭,像用過的白手帕,又髒又沒用。”
多么難堪的比喻。
我伏身拾起一片白玉花瓣,細膩柔滑,聞之香氣醉人,怎么會與白手帕扯上關係呢?究竟是怎樣的一種不喜與厭惡,張愛玲才會想出那樣的比擬。
當然,這只不過是她們個人的喜好而已,她們有權決定自己的喜好,無需徵求他人的意見,他人也無權加以評判。
一個人,對人對事愛憎分明,持十分明朗的態度,似乎可以理解。可對一種花怎么能會產生這樣決絕的不喜之心呢?況且還是芬芳怡人的玉蘭花。如果說不喜罌粟花,我倒可以理解,花美性毒,貽害無窮,但細細想來,罌粟花似乎又不可恨,因為恰如其份地使用它,它還是有著治疾的藥用價值,只是世人濫用了它,利用它發橫財,同時把它的罪惡放大,其實可恨可惡的並不是它,而是那些貪婪的人。然而玉蘭花呢?它似乎並沒有什麼呀?
也許一切皆來於她們在寫及玉蘭花時,糟糕的心境,因而感受不到玉蘭的那顆芬芳的心。感時花落淚,恨時鳥驚心。否則怎會忍心對素潔的玉蘭花寫得如此的不堪。
不必再乎他人的看法,我亦喜我所喜,愛我所愛。
在我眼中,玉蘭花是那樣的平易近人,它接近人的生活,在一些小區里,推開窗戶,都可能有白玉蘭花枝等待在視窗,為住戶送去一天的芬芳。它把它的心開著人們點點滴滴的瑣碎中,並不在乎他人的看法,愛也好,恨也好,仍然初心不改,芬芳著人們的心扉。
"晨夕目賞白玉蘭,暮年老區乃春時”。立於視窗,倘若天天能觀賞玉蘭,嗅著它那清新淡雅的芳香,據說還可使人還老返童,青春常駐。這隻因白玉蘭花有一顆芬芳的心。
啊!我並不想違反自然規律,但我想擁有白玉花那顆芬芳豁達的心,於紅塵阡陌里踏出一條芬香的路。
晚間,回到家中,心依然裊繞著白玉蘭花的芬芳,我在感動中帶回了一顆芬芳的心。於是打開電腦,敲打著鍵盤,讓螢幕閃動著我的感動:我觀花草,感花草美好芬芳,花草著我以芬芳,我觀世界,感世界美好芬芳,世界便回我一顆芬芳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