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只如初見

夜,靜得唯美,低身柔俯於蒼穹之下、漫地之上。聞不見聲,望不斷的惆悵。來去苦匆匆,閃燈花墜時,苦對孤影,煙花流離斷了魂,燃盡萬千痴纏。燈火闌珊之處,背影被放肆的拉長,長到思念的盡頭,載不住留不下觸不到的情愫。依稀記得,那年夏天我輕撫你的面頰,指尖划過的是你千縷青絲,還有唯唯諾諾的牽絆,剪不斷,理還亂。抓不住,放不下。墜落一地,任夜的思念,漫天流淌。

風華是一指流沙,過眼的是煙雲,蒼老的卻又是誰的年華?我弊身於斯,憑欄佇立。夜的深,風的靜,心的愁。過往溫柔,似於髮際的馨香餘韻,隨著夜闌風清的浩瀚,散於漫天銀河,伸手,卻徒勞。那些曾經的美,握不住的好,便在一剎那支離,破碎得生疼。那些浸徹心骨的鈍痛,也要被時間悄悄的鎖上嗎?夜涼如水,斷不了流不盡的情懷,漫過了心田,留下了滿目的瘡痍。我執筆是夜,也只嘆而今才道當時錯,心緒淒迷。

捲地西風,驚回殘夢,打窗雨,濕了芭蕉,冷了回憶,痛了曾經。樹下燈影,泛黃了夜雨,自顧自憐,形影相弔。盼不到故人,守不住芳華,剎那即永恆嗎?還是剎那終是永恆的剎那。回憶是苦的,交換了抓不住的溫柔,攥緊的是掌心,滑落的是滿地的淒涼。我愛這夏夜,品這夜雨,能將無盡的悲痛,深深的湮埋,連同那若有若現的呻吟,孱孱弱弱的掙扎,也一併吞噬。此際心偏苦,我便做了這形單影隻,如燈,如風,如畫,如夢,如詩,如歌,如夜。

窗外夜涼,窗前冷漠。前世誰的青絲,結下了今生的愁怨,三千落蕊鋪陳一地的悽美,我獨拾你半卷殘葉。瓊樓寂寞,香憐易爇。一紙青帳,半世殘夢。浣紗弄月,有你的身影。拂箏揮琴,因你的笑靨。殘淚濕衫,伴你的餘溫。三生陰晴圓缺,一朝悲歡離合。如畫美眷,似水流年。回不了過去,悔不了當初。你微笑,我擺手,一條寂寞的路,便展向兩頭。年少的輕狂,負了韶華。傾了誓言。紅顏悴,相思碎。血染墨香,和著淒迷,遊蕩於指尖之上,心緒之外。我便焚散了煙,縱橫了牽絆,寄君一曲,不問曲終人散。

似此心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離別的決絕,思量的悲愴,兜頭已不見繁花如初。你的婉約,滑過我的眼帘。化成一簾幽夢,灑落在柔進的月夜,夜未央,暗影獨伴。清風拂面。涼徹心扉。便把疏狂圖一醉,煙迷酒酣。似夢還醒,待陌上花開之時,你不再緩緩歸來。便把這一腔淒迷,葬於山門,從此紅塵無過客,緣道緣君。咫尺滄海漫天雨,秋水難為。縱使千種風情,萬絮痴綿,知音難覓,唏噓嗟嘆,無人問津。從此悲喜無堪一笑,私語裡的夢境,畫扇上的悲劫,耳邊的輕語呢喃。如畫,如夢了。

我是瀟湘雨滴,紅了青襟,綠了芭蕉,潤了臉瞼。一朝春去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既已陌路,何須勿忘?既是無緣,何必誓言。今日種種,明朝何夕,君已陌路,你的路途,從此不見我的蒼老。一盞離愁,只我獨自一人飲。曾經的伴走天涯,看繁華落盡,今時的只盞獨酌,忘際天涯,雲舒雲卷。山河永寂,怎堪歡顏?帶年華歿盡,青絲俱褪,可否記得,那年那月,嘉州煙月。我作罷,應了這劫,成全了一段執念。

風雨飄殘花月,冷眼華亭鶴鳴。拂袖揮去眼角殘存的黯然。白駒過隙,匆匆鑄成一抹哀傷。我會微笑著,在歲月的流失中,泛去自己。許是前世的姻,或是來生的緣,錯在今生的相見,徒增一段無果的愁怨。轉身,一縷清遠,來世渡我,可願?

忽然,想起了那個也會在夜雨霖鈴於窗欞隻身負立的男子。用他那哀怨淒許的情愫,留下萬世悲愴的驚鴻翩躚。愛已死去,苦淚遍嘗,低吟淺唱,心死神傷。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