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釣自己

天高地遠,草幽水緩。炎炎夏日下,我手握魚竿,垂釣河面……

忽然聽到喊聲,我將釣竿放於青葦之上,回頭見堤壩上一男孩向我招手。

我緩緩爬上去,壩上是一條剛修的柏油路。炎夏烈日,將路面曬得淌油。那個小男孩就站在路中央,一動不動,他手裡攥著一支長竹竿。

我問:“需要幫忙嗎?”

他一動不動地說:“叔叔,我來粘知了,鞋先被柏油粘住了,請幫我一下吧。”

我正要上前幫他,突然聽到蟬聲一片,我不覺問他:“被柏油粘住的感覺不好吧?”

男孩詫異地看著我,點點頭。

“你聽,這些知了的叫聲,是優美動聽,還是幽怨悲鳴?”

他瞪大了眼睛,不知該如何回答我。

我說:“如果不去打擾知了的世界,它的歌唱就是天籟之音——雖然三四天過後,它們就將度完自己短暫的一生!但你將蟬粘下來,它們蟄伏地下幾年,換來的這幾天歌聲,也會因為你,而變成哭泣哀嘆。”

男孩眨巴著大眼睛,明白了我話中的“教育意義”。他似乎考慮了很久,才說:“叔叔,我要是說真話,你還幫我嗎?”

我沒想到他如此問,但還是點頭,當然。

他說:“叔叔,我是傷害了知了。可你釣魚,會不會傷害到魚呢?”

我的臉霎時熱辣辣的,比烈日暴曬還難受。

我什麼也沒說,上前拉他走出柏油路。

隨後,我將那支珍貴的魚竿,使勁扔向河裡……

接著,我的頭頂一響,水面一片水花。原來,是男孩將粘知了的青竹扔向水中。我看看他,他看看我,我們都笑了,一起起身,走向迴路。

孔子言:“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孟子也說:“反求諸己。”人們總易看清別人的過失,可有多少人願意拿別人當鏡子先照照自己?站在人生的河流前,當我們垂釣時,其實應最先垂釣出自己內心的“魚”來,方能更清醒和明白自己的有或無、得或失、明或暗。只有反躬自省,才能內省不疚——就像那河水川流不息,明澈內心,送走敗葉腐花,沖刷美麗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