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初心

夜未央,醺風淺,繁星點點,月醉柳煙人未眠。

這樣的清夜,總是思緒婉轉,衣袂像薄紗般輕裊若煙,不由的沾染上一些花事,那些最初的遇見,淺醉在耳畔呢喃。

恍惚里期許一場雨,春天的雨總是好的,細軟的,綿綿的,飄灑著無骨的盈潤,可是並的見的降臨。那些千絲萬縷的斜線,像海市蜃樓里的紗幔,揭開一夜風花,又氤去一汪秋水。

最好的賞雨,是在黃昏閒暇的時分,那些細濕碎碎的,懶懶的飄飄忽在窗檐外,人兒也是充滿懶懶的倦意。惦念,也在一絲微涼里迷離著,飄渺著。

多么的靜,靜的連呼吸都聽不見了,任一方染著胭脂色的絲繡羅帕,輕落在角落裡無聲無息,仿佛從來沒有香過。

一頁翻開的書靜靜停留,停留在最初的最初的那一頁。上面有乾花的殘瓣,像是正在閱讀的人,匆忙離開時落下的書籤。墨香溢滿,溫情定格在那個風花雪夜的腕間,凝聚成手鐲的依戀。

觸摸那頁字句,清水玲瓏,耳語盈盈,氣息里還泛著餘溫,清茶也裊著熱香,一切都像是剛剛還在。

然,時光畢竟是老了,那些天籟般的情愫,裂帛成隱隱作痛的刺青,空衣瘦袍,水袖不在。就像這本孤獨的書在這裡一直等待閱它的人,紙箋已經微黃,軟風拂起灰塵,露出一角涼薄的青絲繡錦,傍邊還躺著玉簪細軟,以及碎花的凝香。時光仿佛凝留在這裡,盜取百年前的一袂裙衣,殘缺的絲絹上,還留著腐舊的氣息,鑑證著前世與今生,誰在這裡曾經遇見。

黃昏的雨後是最好的素閒時分,雨晚晴時,燕子低飛,檐下苔牆濕碧茵,湖邊鵝柳已成墨綠,才覺得那年春色已遠去。

放眼遠眺,被雨洗潤過的天空,撐開著一片清朗,空空的,連閒雲也回去了,染著乾淨而寂寥的顏色,四處憑欄,一目千里皆無憑。

青石子鋪就的小徑,歪歪斜斜的向前延伸,小木橋橫跨水域,渠溝里次第錯落的長著兔耳草,圓圓的葉面上豐盈著肥美的綠,它們也是喜水的小可愛。

小亭還是原來的老樣子,裡面空無一人,那些睡蓮還沒有娉開,只是浮萍越發的多了,每一葉都染著深紫色的夢。我回想著盛夏的葉田田,清荷傾覆瑤池,獨莖一綠,各自唯夢。

也是一個黃昏的雨後,我靜靜的坐在瓦罐旁邊,聽小池裡荷的孜孜呢語,聽雨滴碧葉,漣漪向淺。聽那些淺幽怨,深惦念。

只有我知道哪一朵最先娉開,必是出水芙蓉惹悽怨。哪一朵最是羞怯低眉,半幽閉,半媚眼,淺臥芙蕖煙水憐;哪一朵必是綢緞般豐盈艷麗,暗香撩人;哪一朵最是躲在碧傘後面,疏離的遠,卻是最嬌弱,最貼心的喜歡。

遠處有淺風襲來,驚覺那年花事。裹緊一絲微涼,水玲瓏,玉煙茫,淺舟向遠,笙歌盡散。有蕭笛幽幽而落,陌上芊芊撫琴。也許策馬荊州,揚沙半城;也許畫舫聽雨,西樓踏月,恍若前世今生。

那些最初的最初,輕裊一枚淺瀲的荷衣湄水而渺,幽草萋萋,雨淚盈盈。有道是;煙波千里水路遙,寒月瘦去初人影。

夜未央,醺風淺,繁星點點,月醉柳煙笙笛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