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中國夢,我做主

街頭轉角處的理髮店,裝飾挺誇張,名字蠻洋氣:維多利亞美髮沙龍。

迎賓穿著燕尾服,戴著禮帽,拿著文明棍,露著大腿,臉上的脂粉厚得如城牆,眼影畫得像熊貓,紅嘟嘟的嘴唇似熟過了的水蜜桃。

“goodmorning!要剪頭髮嗦?”英文有些蹩腳,中文有些彆扭。

“對。”

“請問有熟悉的美髮師嗎?我們有jonay老師、cindy老師、eric老師,還有lucy老師……”全是平舌音。

“這……我都不認識,就lucy老師吧……”

“好的,請稍等!lucy老師,lucy老師?!lucy?lucy……”

迎賓小姐衝著裡間連聲呼喚,無人應答,聲音開始綿軟油膩如蜜糖,漸漸乾澀起殼如千層餅,臉色開始燦爛如雨水滋潤後的月季,漸漸乾枯起卷如驕陽炙烤下的葉梗。店堂里所有顧客的目光都聚焦在這位窘迫的迎賓小姐身上,熱力似火快要把她點著了。

她,終於忍不住了,給大喉嚨鬆了綁:“王翠芳砍腦殼的,有人要理髮!”標準川普。

“噢,來囉!”地道的四川話,應聲而出是一位半老村婦。

硬憋著噴飯的笑,我逃似的離開了這家理髮店。

這一幕的趣味性實在太強,我決定記錄下來,把它當笑話講給朋友聽。寫完後,我拿起薄如蟬翼的稿紙,對著窗戶,紙後的陽光把世界模糊成一片。反覆誦讀,讀一遍,笑一次,再讀了一遍,再笑了一次。笑聲漸漸稀薄了,笑容也慢慢凝固了。

英文名似乎不僅在美髮業中流行,各行各業都有它的身影。學校對面樓盤就叫美茵河谷,本市最早的高檔小區叫加州花園,巴掌大的小麵館也叫“加州牛肉麵”,書店叫“西西弗”,影院是“ume”……哪個沒有“異味”呢?

有一則新聞近似笑話:上海某地,一比一複製了倫敦一小區,廣告詞很誘人:“讓你在中國享受英國貴族的生活。”典型的英倫建築,經典的英式紅色電話亭,連保全都身著英國騎士裝,頭戴大禮帽,路過的美國人傻了:莫非飛機飛過的不是太平洋而是大西洋?我怎會在泰晤士河畔?一個細節讓他確認自己是在中國而非英國———保全手拿山寨機,大飆中國話,間隙還向一旁猛吐口痰……

最近的報紙上、網路上有關“中國夢”的新聞鋪天蓋地,我的心中卻是五味雜陳。想起星空衛視的廣告詞“‘中國夢’,讓世界心動”,如果“夢”透著美國膻味、西歐臊味、日本腥味,它還是中國的嗎?如果中國人自己都不心儀,那又如何能讓世界心動呢?

揉碎了手裡那張薄紙,砸進了垃圾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