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漠的戈壁,一望無垠的黃色,大地在這脫去鬱鬱蔥蔥的外衣,筋骨外裸,砂石廣覆,卵石堆成的世界,滿目荒涼。地表熱浪翻滾,晃動著,搖擺著,虛幻而飄渺。戈壁就這樣赤身露體的面對在蒼天,始終是那樣坦蕩。似乎暗示著人類不要妄想將它征服。這裡永遠不會存在人類!
而我,一棵胡楊,一棵百年之久的胡楊。是的,我活在這,活在這生命的禁區。
當羅布泊的狂風停止狂笑,當那漫天飛舞的黃沙塵埃落定。一切都顯得那么渺小,我眺望遠方,陷入了曠古的深思。遠處,地表中似乎鑽出了一根根翠綠的孫堅,幾葉扁舟,在那水源樓台出穿梭,宛若江南。那舟上的漁家女,遠山眉黛,秋水眼波,清俊的面貌,與那水波相映,卻只見那一縷渺渺炊煙蒙住了視線。在回首已物是人非,哪裡還有那江南?有的不過是那滿地的黃沙。
莫非這是我對羅布泊昔日美景的眷戀?又莫不過是對歷史的沉重追思?
不,不是的。我是胡楊,在那黃沙中樹立百年的胡楊,是一棵臨風枯立的胡楊!我屬於那羅布泊。我在這湖畔,守候著這裡最後的村莊—這裡最後的綠洲。人們總將生存與生命混淆。當我們成片枯死,我不覺得的詫異卻只是悲哀。我們可是那“百年不死,千年不到”的胡楊啊!乾渴讓我們感受到生存的短暫。但我們卻在用另一種方式延續著生命的存在。生存不包括生命的意義。生命既然開始,就把生存交給死亡保管。我的祖先說,死而不滅,是一種風景。
我不後悔。在這兒,有那“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美景。我才有閒情逸緻“寵辱不驚,閒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漫隨天外雲捲雲舒。”是啊,羅布泊,是我守候的地方,生命的延續將在這開始。
是的,不用後悔。做羅布泊樹立的胡楊,那本身就是一種風景。多久了,我樹立在這,笑看那狂風吹襲,看那黃沙瀰漫,看那璀璨的星系。
笑看風景,笑對慘澹,體味屬於自己的生命真諦。畢竟生存不是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