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常浮現那抹斑駁的屋檐,古舊的紅瓦,雲淡,風輕。檐下,媽媽撫門而立,那微笑凝望的眼神,如渺遠的鄉村歌遙在心中不斷奏響,驅散了每個冬季的寒風帶給我的冷意。
那個季節的那一天,殘陽映著白雪,弱小的我奔走在回家的途中,一想起是因為貪玩而弄濕的全身,剛才與同學打雪仗互砸雪球時的快樂早已灰飛煙滅,腦海中浮現的是母親責怪的眼神和父親如鐵的巴掌,生活把父親折磨得與實際年齡是那么不相稱,也給了他暴躁如雷的性格。而此刻回家的我就意味著挨父親的打罵。於是,儘管全身濕透的我,卻放慢了腳步,我默數著人家屋檐下掛著的冰凌,數到了離家不遠的路口,已超過了我所能記憶的數字,這時,我才拖著冰冷的雙腳,跨進了那個即將暴風雨來的家中。
無需前奏,不需鋪墊,父親的巴掌準確無誤地落在我的身上,只聽“啪”一聲響,我卻沒有那么痛,擋在我面前的,是我所熟悉的味道,仰起頭,母親那溫暖的手正擋在我的身前。“孩子都凍壞了,你還打,你摸摸……”母親抓起我的手塞到父親的手中。“你,孩子總會被你慣壞的!你就護著她吧!”父親甩手而去。
母親趕緊拉我入房,關上門,又去檢查了窗,將我塞入被窩中,為我換上了乾淨衣裳。摸摸我的腳,還是冰涼。母親迅速捲起衣裳,將我冰冷的腳納入她的胸口,我感覺到她打了個冷顫,一股暖流竄入我的心房,一直上升,融化成一滴滴瓊漿玉液。屋檐下,暖意四溢,隨風飄散。
我不認為自己是林黛玉式的多愁善感之人,也不是悲秋傷春的婉約詞人,更不是看著肥皂劇就會淚眼婆娑之人。可直到今天,母親的那個冷顫卻永遠留在了我的記憶中,隨著時間的流逝,化為她的溫柔地眼神,慈愛地微笑,在心底流淌,流淌……
綿長的寒風中,母親永遠是我頭頂的屋檐,那一方總是晴空萬里,更是冬日裡的那一縷暖陽,照耀著我的心房,隨我走向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