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人這樣對我說過:”人生充滿挫折.人要經得起挫折,人生的硬度來源於挫折.”
那時,我還小,小到像一顆青澀的桃,聽不懂大樹的低語.
大概是國小一二年級吧,我在語文課上從”北國風光”一口氣背到”還看今朝”,在那如雷的掌聲和老師讚許的目光下,我成為了老師喜歡的好學生.老師時常把我邀請到她的辦公室看她的藏書,我必然是看不大懂的,但小孩子的特性驅使著我,讓我裝出一副看懂了的樣子,讓老師滿意,老師似乎也沒有察覺到這點.
可是,一次無意間的問話揭穿了我的底細:”請你背一下這首詩吧.”
“小鳥在森林裡……小鳥在森林裡……”我結結巴巴支吾了半天.
“這是語文書上的詩歌.”她平淡地看著我,好像根本沒有生我的氣.
我上齒咬著下唇,裝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她接著說:”人生充滿挫折,小傢伙,你要走的路還很長,記住凡事要認真對待,好,去玩吧.”不管我當時聽懂了多少,”小傢伙”和”去玩吧”六個字,始終深藏在記憶的深處.
之後,老師對我讀書沒有什麼過多的要求了,只是給了我一本《與樹談心》,又深切的和我說了幾句話,囑咐我看看這本書.以我當時的貪玩,怎么會去看呢?我沒有看,一點也沒有看.
沒過多久,我們發現老師生病了.她步履蹣跚地走進教室,眼神卻越發堅定,她的臉色蒼白,手中的書本卻牢牢握緊,她的頭髮上隱隱有些亂絲,可卻親自將黑板擦得光潔如新.我們第一次看到老師如此嚴肅,都揪心的望著老師.老師卻只是揮揮手:”沒關係的,人要經得起挫折.”老師的話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記憶中,她揮手的姿勢,臉上的微笑,堅定地眼神,傳達著一種永不停歇的生命之美,她將頑強向上的精神烙印在我們每一個人的心中,是我們克服病痛乃至一切困難的源泉.
老師的病越發嚴重了,醫生甚至斷言她再也回不了工作崗位.我們這些做桃李的,看到自己的大樹病倒了,怎么能坐視不管呢?同學們你一句,我一句的給老師送祝福,在對老師的感謝信上寫下真摯的話語.比如這一句”老師,好想你啊,好想你上課時對我們的教導,好想你不上課時對我們的微笑.”又比如這一句”大海,小魚.天空,小鳥.森林,小鹿.老師,我.”大家都以自己獨特的方式表達對老師的想念和感激.並由我帶著這些想念和感激,去探望老師.
到了病房,我將感謝信交到老師手裡,又詢問了幾句病情.看著老師蒼白的臉,不由自主地低頭嘆氣.沒想到,老師一把把我拉了起來,嚴肅且又溫和的對我說:”人生的硬度來源於挫折,正視挫折,正視你的人生!”我抬起頭看著斜靠在病床上的老師,老師卻包含堅定與期待地看了我一眼,說:”去吧.”我忍住淚,轉身飛快的跑出了病房……
後來,老師真的沒來上課,我們聽說她回老家了,在這邊一個人,始終不方便……
聽到這個訊息,我先是震驚,然後是哭泣,緊接著,抹乾眼淚,一遍遍翻看著老師唯一留下的東西—那本書《與樹談心》.看著這本注滿拼音的書,我的心再一次被震撼了:這是一顆怎樣的樹啊!閃電劈斷過她,烈火焚燒過她,她傷痕累累.但是她認為,這些都值得.因為,在她的樹冠上,半邊是桃,半邊是李,她擁有這天底下任何一棵樹也沒有的奇觀!
曾經青澀的小桃,正在逐漸長大,成熟……
大樹的低語,如今仍然在心中迴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