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若定,心則靜;目若離,心則亂。一種目光,一種感情;一個眼神,一個世界。目光書寫了人的一切,一切感情,一切故事。
那道目光,我一生都不能忘記的——那是父親的目光。
在記憶中,眼神似乎永遠那么堅定、鎮靜、自若,雙目似箭,恍惚可以透穿世俗。只是,第一次見他如此,目光充滿著憂愁,站在視窗,指間夾著一支煙。滿空的煙霧,流動,翻滾,紅紅的眼圈,似乎就是這樣。
你的姑奶奶,知道嗎?他就是這樣問我的。我很不解,為什麼要問我一個如此熟悉的人呢?直到他回過頭,她走了。我沒有多么悲傷,似乎在情理之中一樣,難道是我的心太硬,太寡情了嗎?
直到看到他的目光。有些淒涼,又有點無助、不知所措,他的眼神充滿了迷茫。他的心亂了。看著這道熟悉而又陌生的目光,我的心也不住的滴血。直到這道目光在眼中漸漸模糊了,我沒哭,他哭了。第一次看見他流淚。哭得一塌糊塗,不可收拾。
許久,周圍的一切都安靜了,只有掛鍾還在“滴答滴答”的響。
他抬起埋在雙手中的臉,只是眼神中少了幾分迷茫,多了堅定和沉著。他的心靜了。我很驚訝,記得奶奶曾對我說過,她當時一邊往爐灶中添柴火,呆望著燃燒的時而劈啪作響的火苗,一邊對我講,講我的父親從小是姑奶奶撫養大的,其中的親情不言而喻,勝似生母。而他能在這一小會靜下心來,出乎我的意料。
他才緩緩開口,目光留在我的眼睛上,如此的堅定與從容,似乎沒有什麼能夠影響他的心境,只是眼眶紅腫。胸如驚雷而面如平湖。不是說我,而是說他。我看著他的眼睛,看清他的瞳,黑中帶著一點褐。但是他的眼中似乎有些不甘,欲言又止。
他狠狠的吸了一口煙,把它們吹出去,在空中翻騰,飛舞。在晨光下顯得空虛、美麗。他才緩緩開口說,她從小養我到大,希望我能好好讀書,出人頭地。而那時的我,和你一樣,感覺無所謂,無動於衷。
他的目光離開了我,呆呆的看著飛舞的煙霧。緩緩仰起頭,靠在沙發背上,仿佛陷入了回憶中,
許久,他抬起頭,目光直射著我,含著不可抗拒的力量,堅定。而他的語言中,無不充滿著不甘,你是我生命的延續,他說。你肩負著我們家族的興亡!你責任之大,你可知道嗎?一個個字,狠狠地打在我的心上。是啊,我的責任,我有盡到嗎?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呼出。說,只是,如果有一天,我像她一樣,也離你而去,你是像我現在一樣,只是自責,把這些,再重複給你的孩子嗎?還是可以留著淚水,卻自豪地說:‘您的夢,我替您,圓了!’?
他看向我的目光,少了幾分堅定,多了一份憂慮,恐懼,是的,恐懼。他的心,又亂了。我知道,那是為了我。那雙眼睛,黑中帶著一點褐色。
他的目光又在眼中模糊了,他沒哭,而我哭了。
我記下了這道目光,刻在心中。為了他,我發誓,我要為他,我的父親,圓夢,圓志!帶著像那目光一樣的自若,沉著,堅強地走下去!
我知道,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