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

一直很希望能有一次一個人的旅行,就像小說和電影裡那樣,一個人,一個耳機,一個背包,一座城。

去看形形色色的風景,去聽繁複別樣的聲音,去觸碰舞蹈著音樂的靈魂,去感受,去愛。

十一歲那年,真的有了一個人去另外一個城市的經歷。如所想那樣,一個人,一個耳機,一個背包,一座城。我躊躇滿志地踏上旅途,以為自己擁有一往直前,永不回頭的勇氣。半路上,我看著車窗外的景色一閃而過,那樣快,不管是好的壞的都抓不住。那么那么快地遙遠了我。一種巨大的孤獨感突然擊中了我,我開始感到不安,周圍一切的一切多陌生啊。我的視野突然變得清晰,周圍的景象如同慢鏡頭一般,烙在我的腦海里。我看到,前面的男人在對著電話大喊大叫,唾沫星子飛散於空中;我看到,左上角的少年在大口嚼著麵包,喉頭有節律地顫動著;我看到,一個女人靠在一個男人肩上眯著眼小憩,一頭柔順的頭髮隨著呼吸的節奏輕盈舞動——然而這些都與我無關。我內心仿佛是一片沒有生命的荒原,邊際是連風聲都到達不到的地方。空洞的風呼嘯著,吹得走無關緊要的沙石,卻吹不走荒蕪心中的那份恐慌。我緊緊抓住我的背包,這是我的全部。

原來,真正阻礙我獨自旅行腳步的人,是自己而不是父母。

再後來,跟媽媽去香港。母女倆站在陌生的街頭,看到的是繁體字和英文,聽到的是香港人半鹹不淡的漢語和語速極快的英語。我拉著媽媽的手,走著,走著,看到了不同國家的人,有著不同的膚色和眼瞳,講著不同的語言,卻呼吸著同一地區的空氣,那種感受真是妙不可言。在等公車的時候,一個白皮膚藍眼睛金頭髮穿著雛菊小涼拖的女孩站在我身後,我一轉頭就對上了她的視線。我看到了藍色眼瞳中的我,她看到了黑色眼瞳中的她,我們都牽著媽媽的收。在去往一個景點的路上,路過了一個公園,公園裡鳥語花香。明明是一個再普通平常不過的公園,卻令我的心平靜了下來。沒有了來到香港的興奮,也沒有了那種人生地不熟的忐忑。我和媽媽心有靈犀地走了進去。香港的氣溫比深圳要熱,汗水悄悄滲入我和媽媽的手心,但我們都沒有放開彼此的手。在這不知名的公園裡,我們母女的心奇異地融合在了一起。媽媽掌心的濕熱,令我像雛鳥歸巢一般安心,因為我知道,只要媽媽在,外面有什麼危險都不怕。

原來,真正令我害怕的不是城市的陌生,而是在害怕,沒有愛我的人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