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的燭光下,硬硬的木桌上,一盤涼涼的苦瓜,你默默的低著頭看著,嘆著,落淚著。
“我回家了,吃飯了嗎?”隨著一陣急促的推門聲,闖進你渾濁的眼帘的是年少的我,愚昧的我。
“可以拉,奶奶都做好了,來,我幫你拿書包,你去洗乾淨手就準備吃飯把.”你小心翼翼的用枯黃的小手叉著腰向我走來,接過我的包,然後微笑著耐心的等待我洗好手,然後你將手仔細得擦了擦你用了不知多少年的手絹,然後牽著我走到飯桌前。
“咦?這是什麼菜呀?”我眨著孩兒天真新奇的眼睛,“是苦瓜,很營養的,不過有點苦,奶奶希望能吃得了苦,來,嘗嘗。”你微笑著,額上的皺紋似成了千層,年少的我,愚昧的我夾了一塊,然後放進口裡,嚼了起來,看到我吃,你笑得更燦爛了,仿佛年邁的身軀散發出無與倫比的青春。
突然。我臉色一變。“呸,呸。”你大驚,連忙問“怎么吐出來了?不好吃嗎?”我連忙去喝了杯水,恨不得洗掉這苦味,然後我氣沖沖得向你叫著“這么苦!吃什麼吃?我不吃了,你什麼都做不好!”然後我又是一聲急促的關門聲,嘭得一聲拍碎了你脆弱的心,我沒有回頭,沒能看到你清早種莊稼,炎日中午為我走過泥濘的小路去買我喜愛吃的東西。寒雪冷夜在家苦苦等待的一顆充滿了疲累和滄桑的心。
我回來時依舊對你愛理不理,早早的就關門睡覺。留下門外一臉愧疚的你,像個小孩子做錯事了似的憋屈。半夜我起身想上廁所,剛剛開門的時候從門縫中看到了你。你的背影在燭光下是多么微弱,似乎隨時都會隨著燭光熄滅而永恆倒去。你頭髮已經掉了很多,剩下的稀疏的都是歲月的蒼白色,你靜靜的坐在飯桌前,我眨著孩兒天真新奇的眼睛,探出頭一看,你正看著我吐掉的苦瓜,我沒有再動筷的苦瓜,我罵過嫌棄過的苦瓜,你辛苦買來的苦瓜,你辛苦煮好的苦瓜。
接下來我幼小的心更加的顫抖起來,你用骨瘦如柴的手指,有力無力的拿起筷子,將苦瓜夾起,放進沒有多少好牙齒的口裡,嚼著,我用盡了力氣用手捂住了嘴巴,淚水大滴大滴的湧出,沖濕了我的眼睛,讓你的身影模模糊糊,但你那一聲聲的失落的緩緩的咀嚼聲,你一聲聲艱苦的沉重的吞咽聲。始終在我心底,盪響久絕。
燭光下的你,我的笨筆寫不出你苦瓜似的心的萬分之一。燭光下的你,因我悲傷因我歡笑因我不離去。我現在最愛吃的,是苦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