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我沒懂

街道的樹葉總是落,掃也不盡。橫七豎八的仰在路中,靜靜地逝去。真弄不懂大樹為什麼給了那么多惱人的殘葉。

就像我不懂老師為什麼派我們幾個來與這無盡的落葉相伴。

國小時光過得很清閒,與樹葉相伴的那個星期卻如此匆忙。這是學校舉辦的活動——掃街道。很榮幸的是,我們幾個得到了這個“難得的機會”。

起初,我們還是滿懷著新鮮感。街上多的垃圾是沒有的,只是那樹葉是你“抬頭不見,低頭也見”。真奈何不了他們,在這濃秋,正是他們的天下。

一日落下,我們幾個聚在一起,攀比著誰手上磨出的小泡最多。比不出勝負!“這街又不是我的街,為什麼要讓我們來。”同行的同學嘟嘟囔囔,心裡滿載牢騷,卻也耐著情緒。我們幾個都不是優秀的孩子,考不進前十,更別談在年級上。班裡那些穩坐江山的尖子們,是我們望塵莫及的。老師當然叫我們來與其相伴,就像那個比喻,他們是花朵,我們不過幾片結了網的綠葉,誰會在乎?想著想著,鼻子一陣酸楚。老師的偏愛淺顯易懂。

接下來幾天,就在酸楚里過。

一星期說快也快。掃盡最後一片落葉,我們拖著各自的掃帚往教室里走。老遠望見老師正在辦公室門口站著,或許在等誰。反正不是我們。

沒想到竟是我們。她分給我們幾個糖,問我們累嗎。她說她想讓我們學到一些除課本以外的知識。

原來我沒懂,老師的偏愛我未曾懂,就像我沒懂不是每一片落葉都布滿了壓抑和抑鬱,在落下的一刻就被印上了死刑的章。逝去何嘗不是為了下一片綠葉的希望。我沒懂落紅不是無情物。

只是現在我才懂。

今年農曆八月十六,我們班迎中秋集體活動,晚上就在清江富岩頭露營。那一夜,江邊篝火燃起,燒烤晚會開始了。本是舉杯邀明月的大好時光,但烏雲密布,還斷斷續續飄起毛毛雨。晚會由我和一位女生主持的,那是最沉悶的一場晚會。

這討人厭的雨水撲滅了我們的激情,晚會匆匆結束已近十點。我們的帳篷依次駐紮在堤壩內側。我倒頭就睡,但耳畔迴蕩著種種雜音,還是無法入眠。恒基跟同學睡了,媽媽睡車裡,爸爸就睡在我身旁。他今天從家裡陪我騎腳踏車到這裡,他很累睡得很香。

突然,一滴水珠打在我額前,帳篷漏水了。我剛要檢查,外面傳來母親急促聲音;“這雨會越來越大,帳篷會進水。我已找到一安全地方,咱們立刻轉移帳篷。”

我不應,她又催一遍。雷聲轟鳴,我倍感煩躁,不耐煩地吼了一聲,繼續睡在冰冷的睡袋裡。帳外,母親還在雨中,她急得差點哭了。帳外,暴雨如注。帳內也慢慢地進水了。父親睡得那么沉,母親使勁推醒他,迷迷糊糊中他也不願意搬;但他命令我馬上跟母親走。無奈父命難違。暴風雨中,我卻沒淋到一滴雨,母親為我撐著傘,而她全身濕透。

母親已經把後排座位臥倒和後備箱成了一張床,可我心中滿是怨恨,堅決坐在副駕駛位置。其他同學都還在帳篷里,就母親多事!母親一邊耐心解釋,一邊拉開我車門讓我睡後面。我不想聽她囉嗦,狠狠地關了車門。只聽母親一聲慘叫,原來她的手指被車門夾住了。可她不管疼痛,反而低身下氣叫我回後面睡。

夜深,雨大,我漸漸睡著了。第二天醒來已在家裡。

據說,半夜暴風雨愈猛了,老師命令我們全撤,那時父親也回車裡了。後來得知當時母親徹夜未眠,憂心忡忡。其實她的擔心有道理的:農曆八月十六潮水最大,如果潮水倒灌,帳篷很危險,當然我們更危險。可那時的我只管生氣,完全不懂母親擔憂,反而一次次無理取鬧還傷害她。我好後悔!

母親的手指腫了很多天,至今瘀傷還沒褪。母親,請原諒我的無知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