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很在乎你的友誼

姚小軍從小和我一起長大,我們住在同一幢樓里,從幼稚園開始,我們就是同學。

小時候,我只跟他玩,因為他會把自己的新玩具先借給我玩,會把家裡的水果留一個送給我吃,我說什麼他都聽。有時就連他父親叫他不要做的事,也只有我能說動他。姚小軍一直叫我“老大”,其實他比我還大三個月,個頭也長得比我高。我曾笑他是我的“跟屁蟲”,他卻大言不慚地說:“我是老大的忠實保鏢!”說時一臉得意。

有這樣貼心的保鏢,是件幸福的事。很多事情,我不需自己動手,他就會妥善地幫我解決,就連在班級輪流掃地,他都是自告奮勇搶著掃。可是升上國中後,情形開始慢慢地變得出乎我的意料。也不知從哪一天開始,他居然沒有再跟著我了,而且輪到我掃地,他不僅不再搶著掃,甚至沒等我一起回家。

經過觀察,我才發現,那段日子,他一直跟一個女生在一起。那個女生是同班的,叫藍秋平,個頭挺高,戴了副框邊眼鏡。我和藍秋平並不熟悉,雖然同學幾個月了,但一直沒講過話。

姚小軍喜歡她么?我挺納悶,也很不屑他的眼光。藍秋平並不是班上女生中長得最漂亮的,成績也一般。但藍秋平很活潑,是班級里的活躍分子,整天笑聲不斷。她對姚小軍很好,他們在一起時總是說說笑笑。姚小軍一反以前在我面前時的唯唯諾諾,在她面前像個凱鏇的將軍,談笑風生,鎮靜自若。我遠遠地觀察姚小軍,感覺他像變了個人,很陌生。

我不喜歡藍秋平,討厭她笑嘻嘻的樣子,討厭她高高的個頭,討厭她戴那么厚的眼鏡。心裡記恨一個人時,你怎么看她,她就怎么討人厭。再看見姚小軍我也來氣,真是“重色輕友”,那么多年的感情居然比不過才同學幾個月的女生。

對於姚小軍的“背叛”,我是痛恨的,但我不想去主動挽回。

一直以來,都是他跟在我後面。我們在一起時,什麼都是我說了算,如果他有反對意見,只能保持沉默,就算他是對的,我也不會接受。我是他的“老大”,成績比他好,我習慣向他發號施令。

這傢伙居然一聲不響就棄我而去。我雖是難過,但表面上裝得什麼事都沒有。

有一天上數學課,老師在黑板上出了一道題,讓藍秋平上去解答。並不難的題,她竟然不會,高高的個子站在講台前,一直不停地搖來搖去,還撓著頭。“真笨!”我不屑道。聲音雖不大,但藍秋平還是聽見了,她愣愣地盯著我。周圍的同學也聽見了,他們忍不住鬨笑起來。藍秋平尷尬極了,她的臉漲得通紅。

“你上課時憑什麼罵我?”一下課,藍秋平就來找我。

“我罵你什麼呢?”我明知故問。

“你罵我笨。”她說。

“那你覺得,你聰明嗎?”我反問她。

周圍的同學又鬨笑起來。她的臉紅紅的,連脖子都紅了,厚厚的鏡片後面有淚光閃爍。

“晨宇——”姚小軍走過來叫我,欲言又止。

“你是誰呀?噢——原來是護花使者。”我故意嘲諷他。

“晨宇,你怎能這樣?”姚小軍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勇氣來頂撞我。

“你算哪根蔥呀?你來管我?”我生氣地斥責。

見我一臉冷漠,姚小軍沒再吭聲,一直低著頭。

周圍的同學見我們真吵架了,就過來勸解,把他拉走了。藍秋平也悻悻離開,臨走時,她還回過頭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他們都到教室外面的操場去了,一堆人圍在一起。操場上跳躍著泛濫的陽光,明晃晃的一片。不知他們突然說起什麼,居然又開心地笑了起來。教室里只剩我一個人,孤零零的。我隱約聽見有個同學在說:“晨宇就是那樣,不大好相處……”

不好相處又怎樣?我非得和你們相處么?我不屑地想,並且很自信地認為,只要成績好就行,就可以成為大家的重心,得到別人的尊重。

放學回到家裡,剛放下書包,沒有想到,姚小軍居然登門來找我。

“晨宇,你今天是怎么啦?”他開門見山地問。

“我怎么了?我看你是心疼那個四眼妹吧?”我諷刺他。

“你原來雖然霸道,但也不會這樣嘲諷同學的。”

“霸道?是又怎么樣?”我氣憤地叫囂,他敢說我霸道。雖然在他面前,我從來都是說一不二,但我哪次不是為了他好?他要逃課去網咖,我制止他去;作業沒寫完,他想溜出門玩,我不讓他玩;他要早早上床睡覺,我掀他被窩,拉他起床,守著他,幫他補習功課……我不霸道,他能考到前十名嗎?對同學,我又怎么霸道了?雖然我和大家關係一般,但他們有困難時,我哪次沒主動幫忙?他們來問難題,我哪次沒教他們呀?

“你為什麼要針對秋平?”他盯著我,一臉倔強。

還好意思問出口,還叫秋平,多親熱。我氣憤地想,也冷漠地嶝眼。

“秋平挺有意思的,和她聊天,很快樂!”姚小軍接著說。

“是,她很有意思,你也很有意思。”看著他一臉的得意樣,我忍不住譏諷他。

“你是忌妒了?還是吃醋了?”姚小軍不知死活地再問我。

“你有病不成?我吃你哪門子醋?”我氣急敗壞,他居然會說出這樣令人難堪的話。我承認我是吃醋了,但這能說出口么?我就是不甘心,一個貼身保鏢就這樣沒了,讓我整天形單影隻,怪沒勁的。

“沒有就好。我們還是好兄弟,但請你以後一定要尊重秋平,我不喜歡看見你欺負她。”姚小軍一本正經的表情和語氣再次把我氣瘋了。

“你今天來,算是警告我?還是威脅我?”我冷冷地詢問他,心裡的火熊熊燃燒起來。他居然說我欺負一個女生,這多令人不齒。

“不是警告,也沒有威脅,大家都是同學,你沒必要這樣針對人家一個女生。”

我不知他到底哪根筋搭錯了,以往我說什麼他都聽的,今天卻一直和我唱反調,還思維縝密、口若懸河,真令我刮目相看。為了一個女生,幾個月時間,姚小軍居然變得如此陌生,我真是佩服他的改變速度,而我心裡的火氣也就有了燎原之勢。

“你走——姚小軍,在我發火之前,你走得越遠越好,再也不要讓我看見你。”“我能去哪?我家就在樓下,我們天天會見面的。”他平靜地說。

我再也受不了他這種態度,厲聲叫嚷:“我們絕交。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們不再是朋友,永遠都不是了。”說著,我起身把他推出了門外,大力把門關上,眼淚不爭氣地流了出來。這么多年的友誼居然如此脆弱,真令我心寒。為了一個女生,他居然敢來警告我,還說我這個那個,好像我有多壞似的,我是這種人嗎?

“晨宇!晨宇!”姚小軍一直在門外叫,還把門敲得“嘭嘭”響。

“再不走,看我以後怎么收拾你們?”我忽然把門打開時,姚小軍一個趔趄摔了進來,整個人撲在我身上。

“晨宇……”姚小軍欲言又止。

“你走!我說過了,以後我不認識你,你的事,與我無關。”我決絕地說。

姚小軍離開後,我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把音響開得震耳欲聾。沉溺於狂亂的音樂中,我高聲嘶叫著:“我要飛得更高,飛得更高,狂風一樣舞蹈……”我固執地堅持自己的想法,眼淚卻不爭氣地流了出來。我知道,我一直都很在乎姚小軍的友誼。

第二天早上,姚小軍來邀我去學校時,我冷若冰霜地不理睬他。我媽奇怪地問:“你們鬧彆扭啦?”我沒吭聲徑直下樓,姚小軍對我媽叫著:“阿姨,沒有,我們沒事。”然後緊跟在我屁股後面跑下來。

以前,我們總是一起騎腳踏車到學校。那天,看他去牽車時,我故意跑出小區,穿過一條街道去坐公車。姚小軍一直在後面叫我,我當作沒聽見,越走越快。“現在想討好我,太遲了。”我不屑地想。

涼涼的晨風從車窗吹來,沁人心脾,我的心情頓時舒暢起來。走到學校門口時,姚小軍也到了,看到他,我愣住了,好心情即刻被我硬生生地拋到九霄雲外,然後怒氣沖沖地跑進教室——他居然載著藍秋平來學校,還假惺惺地邀我一起上學。

一堂課我什麼也沒聽進去,心裡亂亂的。下課時,我一個人呆呆地坐在位置上,看著姚小軍和藍秋平唧唧喳喳地說話,心裡直生厭惡。

“晨宇,放學後我載你回家吧!”姚小軍突然叫了我。

看著他們笑逐顏開的臉,我不悅地說:“我沒錢坐車嗎?就算沒錢,我自己沒長腳嗎?”

碰了一鼻子灰,姚小軍尷尬得不知所措,臉瞬間漲紅。

“晨宇,你這人怎么這樣?小軍他也是好心。”藍秋平說。

她不開口還好,一開口,我的火氣就更大了:“要他這么殷勤幹嘛?他載我了,誰載你呀?我這人怎么樣?總比你們強吧!”

“你……”藍秋平氣得說不出話來。

那一整天,我都耷拉著一張臉,對誰也沒有一句好話。

幾天后,姚小軍再次向我主動示好,就連藍秋平也主動與我搭腔,但我一直不能原諒他們。我固執地沉默,對誰也不說話,每天獨來獨往,我要用這種自虐的方式懲罰姚小軍。其實這樣的自虐方式並不好過,孤單的我每天心情壓抑,萎靡不振。

老班發覺我情形不對時,已經過了一段日子。那時,我都快被自己鬱悶瘋了,真的很想找個人好好聊聊,說說自己的心情,但我身邊已經沒有朋友。遠遠看見姚小軍時,我真的很想跑過去,就像過去一樣大聲地沖他吼,然後兩個人沒心沒肺地笑個不停。小時候,我們鬧矛盾時,都是這樣和好的。但現在,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我要面子,我沒有勇氣主動示好。

把事情的經過告訴老班時,我委屈地流出了眼淚。老班看著我,居然笑了。他摸著我的頭說:“晨宇,你這次的表現真的是叫‘吃醋’,但你要知道,友情是沒有排他性的,大家開開心心地相處在一起,多好,為什麼要搞成獨立團體呢?在你們成長的路上,還會遇見許多人,會交到許多真心的朋友……”

聽了老班的一番肺腑之言,我才豁然明白:一直以來,是我自己禁錮了那顆年輕的心,所以才會不快樂。只要能敞開胸懷,接受別人的友誼,真誠相對,我們的青春就會過得精彩紛呈,人生才會快樂。

我已經想好了,回家後,我就主動去找姚小軍和好,我相信他會原諒我的小心眼。我還要向身邊的每一個同學表達我對他們的誠意,用自己的行動,重新贏得自己的友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