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喀則的夜空

10月9日那天晚上,我在後藏重鎮日喀則。

這是農曆的8月29,賞月是賞不成了,只有微微的一彎殘月,於是我觀賞星星和夜色。

給同樣念念於高原卻一直無法脫身遠行的朋友發幾條簡訊,告訴他此時此刻我的感受,好像用一個很文雅的詞,讚美高原星空的美麗絕倫,立刻就把朋友給惹急了。

朋友說你首先顯然就是別有用心:坐在海撥4000米的地方,在那裡像孩子一樣看星星,有多奢侈這且不談,像你那樣的一個粗人,面對著存在了億萬年的燦爛星空,手裡端杯青稞酒,不懷好意胡亂髮一通思古幽情,還還還跑來和我臭顯擺,浪費了景致和氣氛,再說,你真能讀懂那高原的星語嗎?我忍俊不禁,放鬆身體躺倒在地,然後就笑出了聲,突然一下愜意得無以言說。

天上沒有一絲雲,一條長長的星河,從頭頂划過。星光燦爛得不像是真的,有種近乎虛幻的感覺。附近有兩位香港的遊客,依偎在一起也在入迷地仰望,她們說在香港,從沒有見過夜空中的星星,更別說如此美麗的星空。星星像初生孩童第一次睜開的眼,亮,透明,讓人不敢逼視。

這個時候,緊緊地躺在地面,感受著從雪山吹過來徹骨的風,腦子裡就想起許多平時忽略了的人和事,對著這十月的星空,感知著歲月的從容,竟生出了對這星月風露的感謝。

這星空是知性而雍容的,與內心的情感聞風相悅。不像在我們日常的生活里,或職業的戲台上,鑼鼓敲得山響,淹沒了故事的節奏和情節。現在,星空就是星空,只有她是唯一的主角,就那么輝煌著,直照到人的心裡,讓所有的心事安定妥貼。

在這裡,收斂起世間的熱鬧與飛揚,對眼前眼後的事情作一次深刻而周到的回想。現代人總有太多選擇,也有太多的捨不得,這就是種種痛苦的根源。面對亘古的星空與短暫的人生,今夜的我竟成為一個哲人,從現實的大地飛向理想的雲端,再從雲端輕盈回歸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