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

持續的暑熱,連綿的雨水,夏天就像被瀏覽過的書頁,看過了便也就翻過去了。被潮濕高溫炙烤著的人們,也像讀書人啜過一口香茗之後,激越的心緒正逐漸淡定下來。

初秋的北方,晴朗的天氣多了,風兒也從遙遠的大草原奔襲過來。早早晚晚都涼涼爽爽的,確實讓人觸摸到秋天的感覺了。

早晨的天空顯得既高且遠,幾朵白雲棉花糖似地點綴著,一輪紅彤彤的初陽正冉冉升起。樹葉間,草尖上,剛剛綻開的花兒的嫩蕊里,到處都是晶瑩晶瑩的露珠兒,像是昨夜遺失的星星,也貪戀俗世間那點點滴滴的浪漫。無論是進城的鄉下人,還是憋屈久了的城裡人,都早早地離開家門,即使什麼夥計都不乾,單單是哪一股股清清涼涼的空氣,都令人感到難得的興奮與舒服。

心裡舒服,人們臉上的笑容就多了。整個人就象脫胎換骨變了一個人似的,認識還是不認識的,見麵點下頭或是淺淺的微笑,顯得真誠而自然。路邊的楊柳樹輕輕抖動著自己還算齊整的綠葉兒,任頑皮的陽光的斑點在枝頭追逐,任嘯叫了整個夏天的知了繼續演繹最後的激情。草坪里曾經不斷瘋長的草兒,被園林師傅無數次地清理後,已遠遠沒有從前的瘋狂勢頭,倒是靜靜仰慕起一些高聳著的法桐樹一樣的氣魄來。窪地里曾經備受雨水侵擾著的禾苗,如今終於挺直了腰桿兒,穀苗兒抽出了長長的穗兒,玉米苞上也露出紫色的歡笑。

中午的陽光略顯火辣,又仿佛人們經過夏天產生的後遺症。果樹秧苗卻十分喜歡。要不是這火熱的陽光,那梨樹、桃樹、蜜棗樹怎么奉獻它豐美的果子入盤;要不是這火熱的陽光,稻子、玉米、大豆又怎么拿它豐盈的果實,給辛苦了一個苦夏的農民兄弟滿意的交待。

城裡的女人不管這些,無論有無太陽,大都手裡擎著一把把花花綠綠的太陽傘,抑或穿著顏色鮮艷的嬌小的防曬衣,從馬路這邊跨越到馬路另一邊,從商場裡出來又走進時裝店,碎步輕盈,內心卻是流淌著蜜一樣的歡喜。倘若能聚集在一起,便真地像盛開在碩大荷塘里的的荷花兒了,招搖而嫵媚。

路邊的樹蔭下很是涼爽。販賣桃李瓜果以及蔬菜的小販們,都泱泱地將攤位移到樹蔭里。斑駁的光點就像ktv包房裡的鐳射燈,在果蔬間隨意地追逐,令黃顏色的更加金黃,綠顏色也是泛著黑綠。小販們斷不斷地吆喝幾聲後,便討好地幫著顧客挑揀喜歡的果蔬,你一言我一語的煞是興奮。

要說最美還得數這初秋的夜晚。等路燈漸次亮起來的時候,工作在各個角落的上班族們,都像鳥兒歸林一樣興奮地向著水泥森林集聚,你家燈亮了,他家的燈也亮起來,家家窗戶里都泄露出一絲絲的溫馨與歡愉。

城市的夜生活開始的晚,但各路商家卻早早點燃了五彩的霓虹,同鱗次櫛比的路燈光,還有密密麻麻的居民樓里散發出的燈光混合在一起,整個城市就象個大的發光球,同鄉村里這裡一隅,那裡一簇的星星點點的燈光形成鮮明的對比。

風兒就象剛進城還未熟悉了的孩子,這一頭那一撞的沒有一點頭緒。他覺得廣場上舞蹈的人們新鮮,跑過去站上一會兒,隨著音樂舞蹈一會兒;他覺得望月亭下老者正拉著的二胡好聽,就湊過去幫他們扇扇風;看到輪滑的孩子們玩得熱鬧,也跑過去一起比賽誰更有技巧;累了便到小湖邊清靜一會兒,這空兒里還淘氣地引逗一下倦意十足的魚兒,令其老大的不高興。

風兒吹啊吹,吹得夜靜人也還。東起的一輪圓月,剛剛還悄悄地掛在樹梢邊,如今一躍便跳進廣褒的天宇。頃刻,整個夜空都飄緲在無垠的光里,令城市這個五彩球黯然失色。月里的嫦娥不應寂寞吧,那翩翩的裙裾,那跳躍著的玉兔兒,那桂花樹下辛勤的吳剛,那廣寒宮外提著燈籠來回逡巡的使者,那世俗間追隨著您的無數雙仰慕的眼睛,怎不令您為之歡顏。

蟲兒依舊在草叢裡昵噥,嬰孩正在母親懷裡酣睡,小夜鶯卻啼不破著夜的凝重。初秋,不經意間濡濕了整個夜,隱身在清晨晶瑩的露珠里,沉浸在姑娘輕盈的碎步里,匍匐在綿軟的草坪里,滲透到老農玉米花似的憨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