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浮萍隨水逝,一宵冷雨葬名花

我宜然呵手試梅妝眉間點了滾燙硃砂,一襲金羅蹙鸞華服繡著暗金紋飾翩躚入座,頭上紫金鳳冠碧珠搖曳,是一言難盡的沉靜雍容。鳳眼驀然上挑,鴉青睫羽煽動於眼瞼之上儘是藏不住的繾綣笑意,卻仍舊是澄明如鑒的清醒。

觥籌交錯間我瞥見隔座你一身明黃,不經意的四目相對,我勾起溫和笑意偏頭望向你。

然而——

你眼裡氤氳著的萬般柔情越過我直至身後身著緋色刺繡羅裙的女子,她從我身後探出頭來嬉笑——如此熟悉而陌生的明麗真摯的笑容。

而我面上,一半真心,一半假意。

猶記得當初也是這般的笑意,我滿目流光婉轉,以雙七年華為注硬生生將這一世的豆蔻塞給了你。然而光景綿長在腳下黯然迴環曲折,終於蜿蜒成了你薄情幾許。

我終於明白。我的韶華,你承受不起。

這後宮裡你坐擁佳麗無數恣意嗤笑,而我頂著這名不副實的名頭蜷縮在紫檀木床上苦等了你一年又一年,嘗盡了多少個春夏秋冬的冷暖自知。

曾經的舉案齊眉一去不返,而我還駐足在那場你我都歡喜的花燭夜裡,看物是人非,將清淚一行流盡。

溫順平和如玉的夙挽妝死在這皇宮朱門裡埋骨於地,而如今我涅盤而生定要做這後宮之鳳。窗欞旁的子規聲聲啼血仍是當年那般的無措悽惶,灼灼桃夭凋謝的慘澹流年裡,我拋卻性子鑄就陰狠,步步為營。

我笑得恣意。

那便如你所願罷。

涼薄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