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四十

三八婦女節,她靜靜躺在床上,看著一條條祝福簡訊,臉上溢滿幸福的微笑。

這一天,我沒有跟她說“節日快樂”,也沒有給她送康乃馨。因為我的記憶仍被定格在去年的那個秋天。秋天的落葉紅楓,冬日的冰凌雪花黯然飄渺,她的經歷讓我不敢再幻想未來,也不敢再回想過去……

去年,剛剛過完四十歲生日還不到一個月的她,便在單位的運動會中中槍,左腿骨折,而且是粉碎性骨折。天秤座冷靜的她許久都想不明白自己是如何就跳了幾下繩,摔都沒摔著的就莫名地骨折了。原本毫無運動細胞的她被一條要求須1972年出生,即40歲以上年齡人員參與的規定,將她推上了運動場,這是她從未有過的運動員經歷,從小到大,她在每一個運動會上扮演的都是寫光榮稿的角色,即便參加了工作依如是。這是應該是她第一次以運動員的身份參加運動會,當然也是最後一次。她的運動員生涯因為這次骨折意外而毫無意外地畫上了一個句號。她開始明白有些人注定是在賽場跑道外為他人鼓掌加油的,原就無須遺憾的。

寂寞梧桐鎖清秋。在被寓言為世界末日的2019的多事之秋,裹了石膏的她躺在床上。也許像我一樣,傻傻地思考人生吧……身體的靜止讓腦子極度活躍,孤獨總是能與人生感悟什麼的扯上點關係。凡事有果必有因,在種種表象背後,她認為歸根結底的原因是她已經四十歲了,而她竟一直沒有發覺,或者說她沒有明白四十歲對她作為一個女人意味著什麼……

她,就是我的媽媽。一個四十歲卻很年輕的女人,她的丈夫去另一個城市工作,女兒也在這個秋天去寄宿制學校讀書。雙休日短暫的相聚,仍沒有彌補她的孤獨,以及受傷後的那種無助。

其實,在這以前,我對那些骨折或無法正常行動的人報以陌生又同情的感觀。這種“災難”仿佛離我們挺遙遠的,但是當它到來的時候,平靜如水,悄無聲息。生活看似沒有多大的變化,但是她變成了小女孩的模樣,上網,看電視,玩遊戲,不學無術,不按時睡覺,不按點吃飯……相信誰都不願意自己的媽媽變成這樣。可是我不知道該說什麼,該做什麼。

“放心吧,媽媽已經替你受苦了,你就不會有事了……”,想起她傷後安慰我的每一個字,都有一種生離死別之感。她其實是一個很柔弱的女人,但在我面前,又總是那么堅強、有主見、多經驗。也許受傷後的她更需要我,我的安慰,我的依賴,我的長大。而我不知道有沒有勇氣去長大。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樣漫長,她開始下地拄著拐杖行走,還是一如既往的上班工作,仍舊一如既往的“囉嗦”。一束柔弱而又堅強的“康乃馨”,靜靜躺在風的角落裡……

而我也懂得,童年離我而去,成長仍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