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梗

沐蝶今年大學畢業,少年時的一腔熱血讓她毫無疑慮的選擇去偏僻的山村支教,簡單的行李,激動的心情,伴隨他踏上了山村的公車。

一路顛簸,讓人骨頭都散架了,沐蝶扶了扶腰,“吱——”還沒到村子,車就停了下來。沐蝶猛地身子前傾,晃了一下,怪難受的。“師傅,怎么不往前走了,還沒到呢。”沐蝶一看,離村子幾里路呢,車怎么就停下了。

“前面路太難走了,姑娘,你沒事兒怎么跑這兒來找罪受啊,那村子,僻遠得很,我開車幾年了,沒幾個人去的,最多到這兒就停車了……我勸你還是回家吧。”

“這怎么行,我可是來支教的!”沐蝶頗有些生氣,就是因為這樣,村子才愈發的偏僻的!

“這小姑娘怎么不聽呢,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你要去,自己去吧,我這車可決計不會往前走。”司機聽了沐蝶的話,也有一絲不耐煩,連口氣都強硬起來。

“哎哎——站牌上明明有到村子的車。”沐蝶再想理論,車已經冒著一溜煙拍拍屁股走了。“真是的——哎,這關鍵時候還是要靠自己,這司機也太沒有禮貌了。”沐蝶深呼吸抬腳向前走去。“這裡有桔梗哎。”路邊的淡紫色小花吸引住了沐蝶,不算優雅的名字卻能開出高貴如雪的花,也不外乎沐蝶會喜歡了。

沐蝶停下腳步,摘下幾朵,心情也沒來由的好了些。不一會便拖著行李到了村口,村長領著滿村的孩子都在迎接她,一天的疲憊在看到孩子們澄澈的眼眸時也煙消雲散——她多年來的夢想,在這一刻終於實現了啊,沐蝶此時的心情不知該用什麼來形容。

支教的第一天,一間歪歪斜斜的破屋讓她皺起了眉頭,教學設施更是簡陋的不能再簡陋,連粉筆都是粗糙劣質的,甚至還要一小段一小段算計好了用。

第一天的課勉強上了下來。下了課,村長找到沐蝶:“沐老師,村子不比城裡,設施也不好,那個……粉筆能不能省著些用,畢竟村里條件……”說到這兒,村長也不好意思多說什麼,只是看著沐蝶,一雙老眸里儘是閃爍著愧疚。

“這樣啊,剛好我想去城裡一趟,我去買回些來吧。”

“不用的啊,”村長急忙皺眉出聲,“村子,條件……。”顯然,村里沒有多餘的錢來支付教學的費用,即使是學生們交的學費,都是各家的家長用命拼來的,哪裡還有錢呢。

“村長,我都來了您也別拿我當外人,這錢我出就好了。”沐蝶一笑,被村長的淳樸逗樂了。

“那就算是村子欠你的,我會還上的。”村長目光堅定地看著沐蝶,沐蝶還想說些什麼,想了想,也只能這樣了。

有了這樣一份心思,沐蝶生活總算是有了份盼望,終於可以回城看看了啊。臨去之前,班裡最小的木子拉住了她:“老師,我想和你一起去城裡,可以嗎?”從木子的眼神里,沐蝶看出了山里孩子的淳樸和天真。想了想去城裡,一個孩子難免做累贅,但看著他滿心的希望,沐蝶思考了好一陣子,在木子都以為沐老師會拒絕他的時候,突然從身後拿出一簇桔梗,“沐老師,這花送給你,帶我去好不好?”沐蝶“噗嗤”一聲笑了:“可以喔,不過木子要乖啊,不許亂跑。”木子搖著沐蝶的雙手開心的笑了起來。

一去就是四五天。

村子裡的人都認為沐老師大概不會回來了,村裡的孩子們卻堅信不是這樣的,每次大人對他們這么說,他們總會齊聲回答:“準是木子貪玩,非要沐老師帶他四處玩玩。”話雖這么說,但是如果仔細看看,還是能看到孩子們眼裡那一抹淡淡的失落。

“木子回來了!木子回來了!”外面傳來了一個孩子的呼喊聲。

大家紛紛跑了出去。“木子!沐老師呢?!”村長率先出了聲,所有人都瞪著眼睛盯著木子,像是要把他盯出個窟窿來。

“村長,給……”木子眼睛有些微腫,像是哭過的樣子。低垂著頭,把手裡的東西交給了村長。沒等村長反應過來,木子接著說:“沐老師,她,她,”話說了一半,木子就看到村里人沉下去的眼光和希望。村長有些急,迫切地想聽到個答案,但又害怕聽到。

“沐老師,沐老師她出了車禍!”轟!訊息似一聲巨雷在人群中轟的炸開,木子低低的聲音此刻卻極具穿透力。所有人意料之外的結果!

“沐老師,已經……”木子泣不成聲,不必再說什麼,所有人都明了了。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雨,原本該是歡慶解旱的村人們臉上卻無半點喜慶之色。空氣中初見瀰漫了潮濕的味道,像是怪物黏糊糊的舌頭,濕露,又難受。

不知是誰先跪下的,又或者是一起吧,村長手中的盒子隨著落地,自里向外傳出清脆的碰撞聲,似歌聲,遙遠,渺茫。細微的聲音傳入了每個人的耳中,原本對那個盒子有疑問的人們,在聽到聲音的一剎那、了悟。

八月夏日,漫山遍野的花絢爛開放。偶爾會有幾隻煞美的彩蝶飛鏇在空中,彩蝶過後,總會下雨,百試百靈,村里人都叫他“沐蝶”。

村口邊,一簇桔梗靜靜開放,雍容優雅,高貴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