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世長平

血色微涼,哀鳴聲,卻已是聽不見了。巍巍的山隘,破碎的威關,剝落下來的斑駁的磚石,都浸透了殷紅。

軍隊退卻了。夕陽的血紅,交織了肅殺的淒涼。死寂了的兵戈,似乎也凝滯了殘肢汩汩的血。

大國昔日華美的夢,轉眼都做了煙塵。

赳赳老秦,復我河山,血不流乾,死不休戰。

西有大秦,如日方升,百年國恨,滄海難平。

天下紛擾,何得康寧,秦有銳士,誰與爭雄。

古老而慷慨的戰歌,伴隨著黃土之下,十萬趙軍之魂,橫亘千古。

爭地以戰,殺人盈野;爭城以戰,殺人盈城。

這是刀光劍影,烽火連天,驚心動魄的時代。這也是“人”可以被任意犧牲的時代;這是最好的時代,這,也是最壞的時代。

臨淄的歌舞昇平,醞釀出了上黨淒涼的光景,老秦的子弟們,就著黎明的氣若遊絲,迎向東方的朝陽。

彼時魏武卒之殤,恰若此時齊君手中的一觴酒,輕搖慢酌之間,玉漿飛濺,打濕了案前的地圖。慘澹的燭光之下,捲軸上與齊相對的另一頭,因著那幾滴薄酒,昏黃的燈光下,愈益浮出黯淡。酒氣,皆作了殺氣。

函谷關,當大秦尚在襁褓之中,血色便氤氳在此。亡靈沉寂已久的鎮魂歌,即將驚醒整個天下。曠世之戰,天下易主,破曉時分的天際,將因淋漓的血光而更加燦爛。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轔轔之音,遠送千野。長戈拖過地面,青銅與頑石碰撞出刺耳的雜音,竟引得天際黑雲滾滾而來。

箭矢如飛蝗,輾轉攢射之間,瀰漫著的,是死神苦苦追尋的味道。聽,金鼓如雷;看,鐵騎賓士。黑雲壓城,且借碧血作天光。君不見,一將功成萬骨枯。

君不見,一寸山河一寸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