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了一分鐘

一分鐘,會是一個眼神,一句話,甚至一輩子。

力拔山兮氣蓋世。四面楚歌,八方暗敵,可霸王的項上人頭又豈可讓鼠輩斬去?即使王圖霸業轉眼成空,王座崩裂,冠冕破碎,可王終究不會屈服於人臣。寧可壯烈的入這滔滔江水,也不低頭苟活。一聲悶響,只剩滔滔江水滾滾東流,成為沙場爭鬥的結尾。他的天下遲於他的生命,於是誤了這一份人生,成了水下低吟淺唱的英靈,在歷史長河中唱著不甘。

情由眼生,在戲台上唱著霸王別姬,卻把小樓唱到了蝶衣夢裡。他在近前守著他,卻也在他大喜的日子遠遠逃離。你段小樓眼裡容不下別人,可蝶衣一輩子裡只有你——從作為小豆子的兄弟之誼,到做“虞姬”時眼中流轉的情意。情誼、情意,那么近,如同我與你只隔了男女的差距。不道明心意的陪伴,遲於他不少一分、一時辰的一輩子。所以終究他沒能平靜地做他的好兄弟。

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只是恪盡職守,讓百年風雲作為文字留在千秋萬代,卻身受極刑,苦於牢獄。史書工筆,寫的盡古人千愁萬緒,卻道不清胸臆。沉默地在千書萬卷背後,看盡家國史詩,在寬廣的胸襟里留一份天下,他的絕望遲於他的生命,於是在他餘下的一生里,他繪盡了山河圖景。他的退縮遲於他的抱負,於是一生從未萌生退意。

那些我們認為理所當然的結局,遲於現實,於是留下一份千迴百轉的嘆息——是悲?是喜?或為了求而不得的可惜?

遲了,誤了,就是失去,或是從未有過。項羽的天下,蝶衣的相思,司馬遷的退意,還有我們理想中的結局。遲於一切,也就是從未有過,只是遲了“一分鐘”的臆想罷了。

一個人的世界遲於另一個人的世界,於是只能獨自徘徊,在自己的世界裡,在漫長的“一分鐘”,一輩子裡。如同我們與古人的隔開了時空,於是我們只能幻想他們世界的無奈,在歷史的長河裡漂泊著,做著看客,在自己的世界裡。

一分鐘,可以是六十秒的短暫,也可以是一份長到說不完的缺憾,如同與歷史的距離。

看一場煙雨,從開始下到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