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聽且行

且行且慢且叮嚀,踏歌行,人未停。我獨自行走於繁華的大街上,身側是繽紛霓虹。行道樹蓊鬱蔥蘢,在斑斕的雜音里,它努力發出拔節的聲音。

鄰街有一家專賣高跟鞋的店,店內琳琅滿目的高跟鞋,被簇擁在珠光寶氣之中,仿佛一位位巧笑倩兮的姑娘,婷婷而立。那些高矮不一的鞋跟,是一張張有著完美弧度的弓,撥動了我內心錚錚的弦。

於是,回憶便翩躚於花間,淺唱低吟。

小時的我,尤愛母親的高跟鞋。每當母親穿著它們出門時,我便會把耳朵貼到門上,清楚地聽鞋跟與台階摩擦的“踢踏”聲。這聲音不僅撞擊在空蕩的樓道里,更撞擊在我的心上。在年幼的我的耳中,仿若天籟。有如地平線上的第一抹晨光,又如大提琴弓與弦優美的共振。它仿佛代表了世上所有美麗的事物,引起我無限的渴望。我盼望著能像母親那般穿上高跟鞋出門的那一天。

那一天真的到來了。當我小心翼翼地扶著牆,努力把腳伸進高跟鞋的那一刻,我激動異常。比往日高了一頭的我,嘗試著在屋內來回地走。久違的踢踏聲,似拾階而下的明泉,明媚而清澈。而我,正是那潺潺溪流中的一顆鵝卵石,被幸福和快樂衝擊著、洗滌著。

趿著與腳極不相符的鞋,從客廳漫步至陽台。我的身體剎那間無比輕盈,好像我踏的是雲朵、踩的是花瓣。不大的房間此時有如t型台,只有我一個模特樂此不疲、不厭其煩地走過。我的心間澄澈無比,透過空靈的“踢踏”聲,我窺到了成人世界五光十色的一角,新奇且具有無窮的吸引力。腳下如流水潺潺的“踢踏”聲,是另一個世界的鑰匙。

那一個世界的通行證,是需要成長來兌換的。

恍惚中,我似乎如翠竹般,“噌噌”地飛快生長,長得如母親盼望的那般高。腳下,是一雙顏色如春草般嫩綠的高跟鞋。我從這裡走過,向遠方奔去。隨風而至的“踢踏”聲,撫過每一寸心田,而它撫過的地方,似乎都開滿了嫩生生的蓮,和風耳語,和雨低笑,依然如以往動聽。

這是我對長大的渴望,就像高跟鞋,裝飾了我的夢。

如今,我站在童年與成年相接的荒漠裡,回望那個已對我永久關閉的世界。那樣如蓮般清純,如泉般叮咚的“踢踏”聲,被時光凝成琥珀,在過往的歲月里閃閃發光。

華燈初上,身側有鮮衣怒馬的姑娘裊娜地走過,搖曳的身姿,仿若一朵朵徐徐盛開的薔薇。而那一種“踢踏”的聲音,則從回憶中汲水而來,催促著我青春的花,於春風中悄無聲息地怒放。

且悟且停,且聽且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