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悟

今年武漢的初夏,是用雨水堆積起來的,沒有杜甫那般“蟬噪樹蒼蒼”,更扯不上楊萬里所見的那副《小荷露尖圖》的雅致。正值五月的武漢,在初夏反而顯露出一種慵懶的媚態,像極了司馬光筆下的“四月清和雨乍晴”。這么說來,這夏天來遲了些。

你說這夏天的臉皮還真夠厚,五月份才剛剛展露夏天頭角,同是時雨時晴卻比司馬光那邊遲到一個多月,還不緊不慢地打著瞌睡,有氣無力地灑下些雨水,偶爾閒了下來,才讓溫度計的紅色爬尺上升那么一點。恐怕這時啊,楊萬里那邊已經“小荷才露尖尖角”了吧?夏天才不管我嫌不嫌他臉皮厚,陰著臉有是“嘩啦”一場雨,把樓下的柿樹洗成了碧眼墨綠。

不過說來也怪,南方春天潮濕多雨,北方春天干燥響晴,一個以柔情著稱,一個以爽辣響名。同為春天,只因地區差異而天翻地覆。那是不是說明,武漢的初夏只相對部分地區較為遲?誰確定那司馬光大人是在那一塊寶地掠見“四月清和雨乍晴”的叱吒?誰又肯定那楊詩人在哪一處溫村柔情驚喜與“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溫軟?啞然笑之,我怎能如此片面就說武漢初夏厚顏無恥?我只顧著關注月份和溫度,忽略了大自然早已播灑下的提示。

我忘記了鄰家小弟弟何時在樓下的柿樹上捉住一隻灰色壁虎;我忘記了我曾無數次看過那柿樹青澀小巧的重重果實;我忘記了樓下那嫩枝,它的青澀在何時變得飽滿、充盈,變得挺拔、堅韌,變得虬長、錯雜。這都是姍姍來遲的夏給予的。

這僅僅是初夏啊,它除了有著春天形似卻不可觸及的風采,還有那引領人的無限遐想。

你看啊,那初夏深處的盛夏——少年獨有的檸檬味的體香在空氣中漫散開來,柔和地融入鼻息里化成一縷縷似有若無的輕煙融化在一圈一圈漣漪中。是夏天裡,盛夏氣息漫散在層層疊疊的碧綠梧桐樹葉之間,環環繞繞不肯離開碧色的海洋。風從遠處吹來帶來繁木的誘人味道,把綠色的世界斜立成大海,開出滾滾波浪般的清香。——少女沁人的笑靨毫不晦澀的印在長街的各個角落,香甜的嘴角像極了夏夜繁星一樣的醉人耀目,純澈的瞳孔倒映出夏日裡梧桐和香樟交織成海洋的碧瑟。陽光從天際直直垂下,穿過奪目青春綻放夏花。

你聽見沒有?初夏的淺澀舞步。

你看見沒有?初夏的自然節律。

六點鐘的一絲光亮會透過眼帘,拉扯回睡意;學校綠的沁心的香樟會恍惚了神緒;性急的男生會咧嘴打開教室電扇;梧桐總會婆娑,白楊總會飛絮,小河總會露尖,香樟總會溢香,柿樹總會結實,木心草卻不會因為氣候早晚的影響而長出西瓜。這浩瀚宇宙中,你我只是一毫釐,而這無數毫釐生命重疊起來便是大自然,它衍生出了自己的運作規律,就算“溫室效應”讓部分地區五月飄雪,大自然也會以頑強的生命力與之對抗。

管他幾月清和雨乍晴,樹影總會婆娑成海洋,向天際那邊傾斜著,洶湧成滾滾而出的生命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