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慢而優雅地成長

歲月極美,在於它的必然流逝。從晨光熹微,到星辰遍綴,再到下一個日出,我們悄然成長,緩慢而優雅地。

何謂“緩慢而優雅地成長”?朝陽爬上窗台時,喝一碗豆漿;夕陽從城市的邊緣落下時,安心地睡下。欣喜並不只因為豆漿好喝,被子暖和,而更由於豆漿是磨出來的,裡面有時間的味道,被子是曬出來的,裡面有陽光的溫暖。素手浣紗,泉清而紗潔;迎風而歌,風和而歌邈。緩慢,並不是一種遙不可及的禪境,它應該是源於內心深處的從容不迫;優雅,並不是一種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它應該是從內而外散發的隨和自然。

東晉詩人陶淵明曾這樣描寫令無數文人墨客乃至如今的我們都心馳神往的“桃花源”:那裡林盛草鮮,花朵競相開放,田地肥沃,生活井然有序;男女老少都自得其樂,人們生活質樸,內心卻很滿足。真正自然的成長就應該如此罷,緩慢而優雅地,讓時間教會我們一切。

可是如今,緩慢而優雅地成長無疑是困難的。對於已經工作的父母一輩,“於瓦屋紙窗之下,清泉綠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同二三人共飲”,這般考究的飲茶方式只能是“十年塵夢”;而對於尚在學習的我們,課業的壓力竟使我們連欣賞細雨閒花的興致都沒有了。

我有時會不自覺地語速變快,現在想來,興許是想用更快的生活節奏來挽留住時間吧。我有時很害怕時間會溜走,一覺醒來自己已是白髮蒼蒼的老奶奶,而自己卻從未離夢想近過一絲一毫。這種害怕是極偶爾的,但擔憂自己會趕不上時代的步伐,變成時代的棄兒,這種憂慮卻從不曾停止。我是多么地害怕這種猜忌懷疑將我拖離自己嚮往的生活,過上一個所謂成功的人生卻淪為精神的乞丐。在秦朝,“嬴氏亂天紀”之後,賢者可以“避其世”,而在現實的洪流中,我,以及絕大多數的“我們”並沒有拒絕的能力,於是我又陷入了另一種驚恐之中。

直到我讀到《北京的茶食》,周作人寫道:“我們看夕陽,看秋河,看花,聽雨,聞香,喝不求解渴的酒,吃不求飽的點心,都是生活上必要的——雖然是無用的裝點,而且是愈精練愈好。”我方才明白,我們使用必需的東西以外,必須還有一點無用的遊戲與享樂,生活才會有意思。學習、工作,是生活的必需品,也是我們必經的成長之路,而渴望“坐觀庭前花開花落,閒望天空雲捲雲舒”的追求,也絕不能成為自己消極怠惰、悲觀自輕的藉口。生活的艱辛不過是成長的一種方式,它絕不會使我們與自己的夢想背道而馳,相反,它是通向夢境天堂的階梯。夢想也絕不是憑空實現的,它不是空想,它是成長的禮物。我終於明白自己的驚恐是多餘的。

人無法控制生活的節奏,但可以選擇心的快慢,從容不迫,隨和自然地生活,緩慢而優雅地成長。也許有一天,我們會悄然發現,曾經夢中的天堂,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