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活著而活著

我不知道當一個人經歷了太多親人的死亡之後,是否還能夠堅強地活著,還能夠平靜地活著。在看張藝謀導演的電影《活著》之前,我甚至在懷疑,這是懷揣了一種怎樣的心境,這種狀態該如何用言語來描述。然而在看了電影之後,除了內心感到無比平靜之外,我能做的只有默默無言。

這是一部成功的作品,至少,在我看來。它根據余華的同名小說改編,以二十世紀四十、五十、六十三個年代發生的重大歷史事件作為故事發生的時代背景。四十年代,主人公福貴因賭博輸掉了祖業,從地主家的闊少爺淪落為佃戶,並氣死了自己的父親,隨後他被抓去當了壯丁;五十年代,福貴一家經歷了大躍進,生活極其艱苦,卻也堅強地活了下來,期間,福貴的兒子有慶因意外夭折,白髮人送走了黑髮人;六十年代,文革動亂中人們的生活生命毫無保障,福貴的戰友春生被批鬥致死,女兒鳳霞在生孩子時因大出血也慘死了……結尾是福貴夫婦和女婿外孫一起活著。

很多人都說余華的《活著》是一部沉重的作品。它的確很沉重,呈現在每一位人物身上的命運讓所有觀眾都深有感觸;讀它時我曾幾度落淚,因為我深深地感到他們的命運是遠不能用單純的辛酸和同情可以解說的。《活著》表現的是幾個時代的特性,正因故事是發生在那些個時代的,所以當我們品起來它就有獨特的濃郁感。《活著》不僅表現了幾個人的生活悲劇,更多的,它反射的是這個時代國民的共性,是場社會悲劇。然而當我看完電影,我卻發現自己是如此地平靜,也許是因為我有足夠多的心理準備。電影的改編減輕了悲傷的情節,而在余華的小說原著中,結尾只剩下福貴一個人活著,帶著一頭與自己相依為命的也叫福貴的老牛一起活著,而他的妻子、女婿、外孫都相繼先他而去。我想,也許張藝謀導演是為了讓觀眾不要對生活太過絕望吧。

福貴、家珍、鳳霞、有慶、二喜、苦根……這些人物的生活片段,在我看完電影后,依舊許久地鮮活在我的腦海里。可以這么說,他們的人生經歷一點都不平靜,就像是在海邊,平常的日子裡隨時都會有風浪翻過來,隨時會把你打個措手不及。也許這就是生活的特性。每個人都在憂慮著,也在生活著,是悲怨,是無奈,是痛苦。可無論是什麼,他們都必須一一品嘗,各種滋味他們都必須體會,因為這就是生活,而他們就是活著的人。

我們知道,人活著是不該失去希望的,哪怕是虛無縹緲的一點小幻想,也能鼓勵人一直往前走,儘管前方是令人恐懼的未知。影片中有一個關於福貴教育孩子的細節引人思考:“小雞長大會成鵝,鵝長大會成羊,羊長大會成牛”。小雞怎么能變成鵝呢?或許他想告訴孩子,再貧困弱小的人也能成為生活的強者吧,只要你努力向前,不放棄,不拋棄,那么一切皆有可能。只要我們依舊健康地活著。因為活著是一切可能的基本前提,沒有它,我們什麼都不是,所謂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就是這個理吧;就像福貴站在門外,拉著一臉失魂落魄的春生說出的那句話:“人活著,就比什麼都強,我們都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你可不能去尋死啊”。

不錯,活著,這兩個簡單的字卻不簡單。雖然活著只是一種狀態,就像死了一樣;雖然活著也許沒有喜悅,只能夠默默忍受。但活著就是活著,我們要為自己而有尊嚴地活著。

也許這就是《活著》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