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颳得很緊,雪片像被扯破了的棉絮一樣在空中飛舞,漫無目的地四處飄落。雪片愈落愈多,白茫茫地鋪滿大地。
他用瑟瑟發抖的通紅的手把玩著口袋裡冰冷的硬邦邦的錢,心想:“快了,只要再幹上一天就有足夠多的錢了。”他習慣性地朝櫥窗望去,盯著那東西看,將標價足足看了幾遍,生怕會弄錯似的。看完之後便心滿意足地跑著回家,絲毫不在意泥巴跳到褲腳上。
推開房門,他看見母親在客廳看電視。
她看到了他,沒說什麼。
他徑直走到廚房,他知道,廚房裡有她熱在鍋里的為他做好的菜。
沉默。
他嚼著飯,如同嚼蠟,他想起上個月不小心摔碎了她的杯子,她便生氣了。在記憶中,她是不會生氣的,無論他對她做了多么過分的事,她都只會笑著說:“孩子小,不懂事。”
還是沉默。
自從那次以後,他和她槓上了,不和她說話。
沉默像生了根似的。
其實,那天晚上,父親便已告訴他那隻杯子對她如何重要,父親說:“每個人在一生中都有想珍惜的人或東西。”那時,他似乎明白了,又似乎更加困惑了。
他又來到他工作了一個多月的餐館,他對著如山高的盤子和一大盆冰冷的水說:“最後一次了。”
他捲起袖子,幾次都想把手伸進冷冷的水中,可總是一碰到水就將手猛地抽回。他看著水,總覺得水在嘲笑他,讓他很不是滋味,他閉上眼,然後猛地將手扎進去,狠狠地扎進去,水濺了他一臉,凍得他齜牙咧嘴地叫喚。
走在路上,他把盒子緊緊地抱在懷中,手指因用力過度而泛白,而他早已被凍得麻木,沒有一點知覺。
回到家,吃過飯。他趁她在廚房洗碗時,將盒子放在桌上,壓著紙條。心怦怦直跳,逃也似的回到房間,他不知為何要這般,只覺本能如此。門虛掩著,眼直勾勾地盯著它,就像獵人盯著獵物。
就在他等得不耐煩時,她出現在桌子旁。擦著毛巾的手,頓時停下了,就像被畫在畫上。他突然發現,她頭上有白頭髮了,魚尾紋也多了起來,手變得枯瘦,他覺得心像是被絞碎了一樣,淚淌下來,只覺得好腥、好痛、好辣。他立馬將門關上。
第二天早上,他看到了桌子上的留言,寫的話並沒有很多,卻再次衝擊著他的心。紙上寫著:“孩子,謝謝你,你真的長大了,我堅信那隻杯子,可以溫暖我一個又一個的冬天。”
淚水奪眶而出。他低下頭,忽然覺得以前很對不起她。他喃喃道:“媽,我以後不會讓您操心了,我會好好孝順您。”
其實,她是他的繼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