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尋那漸遠的父親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我不管在何處,父親總是待在書房裡奮筆疾書。

一張大臉,一雙有神的眼睛,這是我對父親的全部印象。

我依稀記得。在我幼時,他那雙有力而厚實的大手總是給予我力量,使我溫暖。在周末,他喜歡與我一起去登山,步伐矯健,不知疲憊。他總是走上幾百步,再轉過頭來,沖我笑笑。“快點喔!我要看不見你了!”他笑得很自然,卻讓我害怕他在天與地的交界處消失,不禁加快了步伐。

父親總是如此,飛快奔跑,無論是工作還是生活。

一次考試不理想,父親沉默不語,讓我坐在他旁邊。我不敢抬頭,此刻的自己是多么的卑微:父親付出,卻沒有得到他自認為應該得到的。父親長嘆了口氣,看了看我,深邃的目光中流露出失落。房間裡,除了他稍顯疲憊與沉重的呼吸聲,與我較強烈的心跳聲以外,什麼也沒有了。片刻,他站起身來,繞開我,大手捏著那張冰冷的卷子走進了書房。每當困難將至,他總會坐在書房裡,若有所思,然後伏案疾書。他的歲月就是在此溜走的:頭髮有些泛白,背輕微佝僂著,而我在玻璃窗後看得一清二楚。父親老了,真的老了。想到這裡,我有些難過。一會兒,他叫我進來,把手中的那張紙遞給我,略看,是他為我寫的考試分析與經驗教訓。“自己拿去看,我什麼也不想說。”他命令我出去。

父親,你為何這樣?

雖然他是為我,但我總覺得,他令人畏懼。父親又沉浸在書房中:一會兒在網上蒐集資料,一會兒在紙上寫些什麼。他總待在那個光線昏暗的書房裡,日夜工作著。月亮似的吊燈,將輕盈的月光披在父親的身上。書桌上的檯燈猶如一位古稀之年的老人,在書桌上書寫著自己的閱歷。寫得憂愁,滄桑。父親始終是不倦的。或者說,我看見的從來都是他工作的背影。他總是急於幫我解決學習與生活上的問題,卻不曾料到,我最希望的,是他能多陪陪我,聊聊天。我發現以前那個喜歡與我一起爬山的父親正離自己遠去,五味雜陳。他的印象在我的腦海里愈發模糊,就像迷霧後的一座高山。

父親如車窗上的雨刮,總在暴風雨來臨之時,默默為我掃清障礙,讓我能看見光明。在晴天時,卻不見他的身影。雨水總無情地接踵而至,使父親猝不及防。而我,只能在玻璃窗的另一邊,忍著淚,同情他的艱辛。雨刮可以修復,但父親呢?總有一天會倒下的。所以父親,請你在有限的時間裡,多陪陪我,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