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走在夕陽下

奶奶來了,我不知道瘦弱的她是如何攀爬上四樓的高樓的,但我卻知道她是如何艱難地走下窄窄的樓梯的

奶奶此行的目的很簡單,像往常一樣,只不過想給她的孫子,孫女一元或兩元的零花錢。不懂事的弟弟妹妹本想接下,可在我的制止下,他們終究未能如願,也許他們心裡會怪我吧!以後別人吃零食的時候,他們就只能眼巴巴地望著了。我的弟弟妹妹呀,待你們懂事了,便會明白姐姐是對的。

奶奶是個極為節儉的人,平時她自己花錢,哪怕是一元錢,她也要正面看一看,在反面看一看,才遞出去。那些零零碎碎的毛票,不知攢了多久。等到來看我們的時候,就會一股腦地往外掏。每次總要我粗聲大氣地埋怨一通,她才肯把錢小心翼翼地用她唯一的“儲錢罐”—一個舊手帕緊緊地包裹起來,這一次也一樣。雖然奶奶明白我是不忍心要她錢,但仍有些失落。我看著奶奶黯淡無光的眼睛,嘴角似動非動,酸楚油然而生。

咦,奶奶今天的衣服怎么穿得怪怪的,一邊長一邊短,怎么回事?仔細一看,喔!原來是紐扣扣錯了突然,我靈機一動,向前邁了一步,沒有說一句話,直接伸手把奶奶衣服上的紐扣解開,然後重新整齊地扣好,順便也理了理奶奶柔軟的衣領。奶奶深陷的眼睛又重放光彩,美麗的笑容在瘦削而充滿皺紋的臉上,她仿佛年輕了幾歲,而我的心在奶奶的笑容里變得更加溫暖。

夕陽西斜,奶奶要走了,我沒有送出門,只是站在窗前望著。只看見奶奶扶著冰冷的樓梯扶手,孤獨地慢慢移動腳步,蹣跚地走著,好像一陣風就能輕易地推倒她。儘管太陽已經收斂了它的燦爛光芒,但仍有一絲光暈,紅艷的夕陽給奶奶穿上了一件華麗的衣裳,雪白的頭髮在溫暖的夕陽下閃爍著銀光,但夕陽永遠也融不化血似的銀絲。

我遠遠地目送奶奶到了最後一層樓梯。奶奶一直邊下樓梯邊回頭望。樓梯上沒有人,也沒有腳步聲,只有被夕陽鍍上一層金色的樓梯,靜靜的。她似乎很失望,緩緩地轉過身去,邁著比剛才更沉重的腳步,終於走完了整個樓梯,奶奶孤單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視線中。我不能體會,卻可以想像,風燭殘年的奶奶,並不奢望我們給她什麼物質上的享受她只是依戀那份兒孫繞膝的天倫之樂。伴隨奶奶回家的不該是冰冷的樓梯,而應該是溫熱的手臂。

霎時間,心底有一種莫名的痛,傳遍我的全身。奶奶單薄的背影在我充滿淚水的雙眼前搖動,我像一支離弦的箭衝到了最後一層樓梯,奶奶卻已經消失在人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