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琉璃球

一個人靜靜趴在窗邊,呆望著遠方那片透藍的天,漸漸地出了神。打開精緻的音樂盒,一曲靈動的鏇律如流水般涓涓地迴蕩在迷茫的黑暗中,穿透了我那封閉已久的心靈。

從小和你一起玩耍,幼時的諾言,已化作一縷清風、一團白霧,從我手中溜走了。歲月蹉跎,它想磨平所有的痕跡,可是到了現在,我依舊記得那個難忘的時刻。

午夜,聽著蟲子的繁鳴,你輕叩我視窗,拉著我去一個神秘的地方。站在蘆葦蕩漾的溪邊,抬頭,忽然發現在天際之上,三兩顆精美絕倫的流星,正快速沖開層層雲靄,在鑲滿寶石般星星的天空中,留下一條條美麗的弧線,直直向著山谷的深處墜落。我看著,一時竟痴了。與流星一個美麗獨特的邂逅,你我各自雙手合十,低下頭,在心裡默默許願:今生,永不分離,永遠是一對好姐妹。我們互相對視著,在彼此的心中打開一扇門,裡面存著最純真的友誼。孤獨的城市,在我的心扉里,立即有了新生的感覺。落寞都被驅逐,只有你的笑顏。

可是那個夏天,將一切改變!

炎炎夏日,你請我去你家玩,我欣然答應。走到你家的時候已經是滿頭大汗,單薄的短袖被汗水浸透了。於是你馬上叫我坐在客廳里休息,為我端茶遞水,細心地幫我擦去頭上的汗,還說要去給我削水果。

說著,你走開了。我知道你是一個極愛收藏小玩藝兒的女孩子,你有一間專門擺放它們的屋子。以前我對你懇求了好多次,讓我進去看看你的這些“稀罕珍品”,都被你一口拒絕了。

這一次,那間屋子竟然沒有上鎖,強烈的好奇心驅使著我走進去,看那裡面到底有什麼神秘的東西。

“這畢竟是你的隱私地帶啊!我怎么這么冒失,沒經過你的同意,就私自闖入,是不是有點太……”此時,我的腦子裡已經亂成了一團。鬼使神差地,我竟然走了進去。

屋子被溫馨的紫色牆紙包裹著,跟你家屋子裝修風格不相匹配。你的內心世界竟然與你父親截然不同——我發現了你的秘密。

我仔細地端詳著架子上陳列著的珍貴玩藝,都是那么精緻清新。忽然,一個紫黃色的琉璃球吸引了我的視線。這個琉璃球做得十分完美,大概是這個房間裡所有藝術品中最別致的小玩藝了。忍不住,我就把它從架台上小心翼翼地移了下來,用手掌緊緊地握著,輕輕地左右撫摸著,生怕這個琉璃球從我手中像流星般地滑落。

就在這個瞬間,我聽見門口的腳步聲停住了,措手不及地回過頭去,發現你拿著一個水靈靈的、剛剛削好的蘋果站在門口,帶著滿臉的驚愕看著我。我呆住了,正想分辯什麼,手一滑,琉璃球在空中劃了個小弧度,就砸碎在我的腳下,那紫黃色的液體從琉璃球的碎片堆里緩緩地流了出來,濺到了我雪白的襪子上,像是眼淚,是那么悲悽。

琉璃球就像你的心一樣,碎了。忽然之間,一陣抽泣聲傳來,只見你蹲在琉璃球碎片的旁邊,用你那雙纖纖細手收拾著碎片,眼淚像斷線的珍珠一樣,從眼眶裡一對一對地蹦跳下來。

我心裡猶如刀絞,多想上去安慰你,可是我的腳就像被釘住一樣,一動也不動。只見你靜靜蹲在地上,一言不發,美麗的頭髮,長長地垂下來,遮住了你的面頰。但你的眼淚卻如滴滴答答的雨水一刻不停。

見到你這種委屈的樣子,我想也沒想,一句話就脫口而出:“這個琉璃球,是薄玻璃做的,很差勁,這么不經摔!你家那么有錢,叫你爸爸給你重新買一個不就好了,何必在我面前如此誇張!”

說罷,我很快地跑下樓去,一句道歉的話都沒有留下。也不知道當時的我是怎么想的,竟然做出了使我後悔到現在的錯事。我本想通過撒嬌來取得她的原諒,沒想到,這一次,這個辦法是多么地可笑甚至荒唐!

後來,有人告訴我,你的那個寶貝琉璃球,是你已故的母親,在你十歲生日的時候送給你的,你把那個琉璃球當作生命一樣寶貴,誰都不叫碰,連你爸爸都不行。

你竟然是個早年喪母的可憐女孩!我瞪大眼睛,愣愣地坐在課桌前,回想著自己對你所犯下的不可饒恕的罪過,忽然覺得自己很卑鄙,這是一個無法原諒的錯,錯得糊塗,錯得離譜。就算女媧再生也無法用她神奇的法力來補救,因為那是心靈的挫傷,是淚的悲傷,抹不去的痛苦。

真以為那是不變的永恆。好幾天在學校里都不見你的身影,空空的座位,書桌上沒有擺放著你的書本,空氣仿佛也被凝結了。教室里,再沒有了你為我講題時的高談闊論;榕樹下,再沒有你我盪鞦韆、互相嬉戲的身影;靜謐的午夜,再沒人輕叩我的視窗……

你走了,去了另一個陌生的地方,留下了我的孤單。輾轉難眠的時候,能夠聽見那樂聲,猶如你輕輕地來了。和你一起走過的日子,擁有太多無法言說的美好,漸漸長大的我們,不知是否會忘記童年時那難捨難分的情誼,只道一聲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