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了自己的雨傘

我想起來我用過的一把綠色摺疊傘,是我最喜歡的一把。但我卻已經仍它在角落裡堆了兩三年,也不肯碰。每當看到它,我便會想起我對一位老同學的過失,和我那不分青紅皂白的缺點。

那時我的教室在三樓,整棟教學樓只有四樓。三樓是我們低年級,四樓是我表姐他們高年級。那天我做值日,正好逢大雨。學校頂上蓋著一片烏雲,就像被黑色幕布遮住了劇場,即將要上演什麼揪心的戲碼。綠色小熊的雨傘安靜插在我的書包袋,好像在等我打掃完衛生和我一起走。和我一起做值日的同學姓彭,是個瘦小的女孩。她拖地時我便撐著綠雨傘出去倒垃圾,趕得很急。等我提著空簍在操場上準備回來的時候,卻看見表姐在四樓對我招手。我撐著雨傘提著簍子上了四樓,還沒來得及回三樓。表姐也無其他的事,便都是囑咐我放學後早點回家。我們又開始聊起其它好玩的事,幾番歡笑後我手裡只剩了空簍,那綠雨傘不知被我放到哪裡了,也沒大注意。終於我下到三樓,又回去做值日。彭姓同學還在拖著地,我的書包就放在她的旁邊,她的書包緊挨我的書包。我放下簍子,跑到書包前拿我的雨傘。雨傘不見了?我暗暗想到。記憶里那些碎片串在一起,我記得似乎我打雨傘下樓,然後上來的時候應該放了雨傘,再去找表姐的。我只模模糊糊記得我經過三樓的一個印象,便斷定我一定來放過雨傘。“是不是你偷了我的雨傘!”我厲色對正在拖地的那位同學說。她表情有些驚疑不定,我又篤定了自己的想法,出門口叫了許多隔壁班的人來圍觀。我大肆宣揚她是多么可惡,加以表情的生動體現,使大家更偏向我了。一眾人來到教室指責她,並要求她翻開書包。她哭得有點悽厲,幾把拉開了拉鏈,把裡面的書筆和本子倒作一堆,卻獨獨沒有我的綠色雨傘。我掛不住面子,又吆喝說偷東西的人肯定是藏在其它地方,怎么可能傻得放在書包里。大家似乎覺得也有道理,一時間沒有法子,又一鬨而散。教室里便只剩惡狠狠的我和瘦小低泣的她。我心中已經衝動得比魔鬼還要不如,那是我最珍惜的雨傘。“對不起!”這句話不是我說的,而是她說的。我瞪了她一眼,橫衝直撞走了。

之後在淋雨的路上,表姐趕來給我送雨傘,並解釋我是如何丟失。頃刻間,愧疚淹沒了我的心房。那聲對不起,說得更令我愧疚。明明是我的過失,而她毫不知情,她卻還是照我的心意說了聲對不起。我偷了自己的雨傘,她偷走了我的過失,留下了一片填不滿的愧疚。我唯一遺憾的是我現在也沒來得及對她說聲對不起,總是醞釀,醞釀,醞釀得我敢不害羞開口,她卻因為輿論和其他的原因離開了這個學校。我偷了自己的雨傘,造了個贖不完的罪。那把雨傘和心底的愧疚一直警醒我,不要斷定任何一個你還沒有確定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