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別哭

放學的鈴聲永遠像是救世主的福音。而一直到鐵青著臉離開教室的司徒老師那“嗒嗒”的皮鞋聲漸隱在樓梯拐角處,班裡的同學們才一拋考試“跌破盤”的陰霾,歡呼著離開了教室。

幾分鐘後,教室里只剩下十來個同學。

“成吉思汗,你這班長可真不是蓋的,語文考試回回no.1。”顧梟海又扯著嗓門在教室里“獅吼”了。

這時的杜小尹正木訥地看著視窗,心情簡直跌落到東非大裂谷的谷底。她心裡在想:“班長可真厲害,我們的成績簡直是天壤之別,飛鳥和魚的距離也不過如此而已吧!”而顧梟海的話更像是從四壁飄來的無數回音,終於衝破了杜小尹的耳膜。

高歌正和孟芳菲互相取笑著走在走廊上,卻被迎面跑來的杜小尹撞倒在地。還沒等高歌回過神來,杜小尹已經頭也不回地跑遠了,留下一抹憂傷的背影。

“小尹她怎么了?”高歌把目光從杜小尹身上收回來,轉而茫然地看著孟芳菲。孟芳菲搖搖頭,作一頭霧水狀。

杜小尹茫然地奔跑在校園裡。路過老槐樹的時候,她揀了一塊乾淨的地方頹然坐下,這才想起,方才的一股腦瘋跑,肯定刷新了平常的八百米賽跑紀錄了,不禁苦笑了起來。

四周只有杜小尹一個人,空氣中流動著微弱的風。杜小尹突然覺得好寂寞,最近同學們不知道是怎么了,總在一旁竊竊私語,生怕被自己聽到。連高歌和芳菲也突然360度大轉彎,天天不見人影,杜小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被遺棄的流浪兒。杜小尹多想變成一條金魚,因為金魚的記憶只有七秒,七秒一過它就什麼都忘記了,所以在小小的魚缸里,金魚不懂寂寞。

杜小尹的一隻手肆意地扔擲腳邊的石子、沙礫,在湖面上驚起一陣陣漣漪;另一隻手還死死地攥著剛發下來的語文試卷,上面的阿拉伯數字是全班倒著數的成績。杜小尹的眼中早已噙滿了滾燙的淚水,此時此刻,杜小尹真想歇斯底里地大哭一場。

這時,身後忽然傳來腳步聲,漸行漸近。杜小尹慌忙拭去眼角的淚水,抬頭看去,原來是高歌和孟芳菲。

“小尹同學,你一個人坐在這裡乾什麼?喝西北風喔?”高歌調侃道。

“拜託,現在是仲夏,連西北風都喝不到啦!”杜小尹為掩飾內心的悲傷,強笑地應著。高歌和孟芳菲“撲哧”笑了出來。她們三個坐在樹下,有那么幾分鐘,誰都沒有講話。

“我聽說人不開心的時候會牽動一萬多根面部神經,而笑的時候只要牽動一根就夠了。所以我們要開心一點,人生苦短,幹嗎要讓自己活得那么累呢?對不對?”高歌的一段話打破了沉沉死氣。

“小尹,你知道嗎?在德國德勒斯登市的皮爾尼茨宮有一株活了250年之久的中國山茶樹。誰都知道,德國的天氣是不適合中國山茶樹生長的,但那株產自中國的山茶樹還開了花,有人數過,一共有35000朵。有人說,這是生命的奇蹟,可是我覺得這是生命的信仰。信仰是生命的勇氣,信仰是生命的信心!”孟芳菲娓娓道來。

“你們聽說的事可真多!”一團白絨絨的東西落在杜小尹的衣服上,哈,是蒲公英!不知不覺中已經到了蒲公英盛開的季節了。

杜小尹一邊撥弄著蒲公英,一邊說:“那你們聽說過紫色蒲公英的故事嗎?”

“紫色的蒲公英?”杜小尹的話首先引起了高歌的好奇心。

“聽老一輩的人說,紫色的蒲公英可以實現我們的願望。所以誰能找到紫色的蒲公英,誰就能夢想成真!”

“那真的會有紫色的蒲公英嗎?”高歌問。

“我想,應該是假的吧!就算是真的,我的願望那么多,也無法一一實現。”孟芳菲邊說邊和高歌互通了一個眼神。

“杜小尹,你有什麼不開心的事,說出來讓大家開心一下!”是李晨旭!後面還跟著班長和顧梟海。

“你們這些損友!我才沒有不開心呢!”杜小尹有力地反駁。

“是嗎?剛才我們看到某某人躲在這裡抹眼淚,以為她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呢,原來沒有啊!”李晨旭斜視著杜小尹。

“你的眼睛是什麼?望遠鏡嗎?哪裡看見我哭了?”

“我們貌似沒有說是你——杜小尹同學吧?”李晨旭側身朝著顧梟海他們笑。高歌和孟芳菲掩著嘴巴在偷笑。

“好了,大家先停戰吧!你們每次吵嘴,我都要當‘炮灰’!小尹同學,下周三是我的生日party,我向學校借了多媒體教室,剛考完試,大家想趁著我的生日狂歡一晚上,你會來嗎?”班長說話了。

“我……”杜小尹有點遲疑。

“最好想清楚!到時候還會有別的班的同學要來,班長可是欽點了你來唱歌的。如果你沒信心,就不要來了,免得到時候站在台上不敢唱,那樣不但自己丟臉,還會弄得成吉思汗顏面盡失!”顧梟海又不知死活地橫插一槓。

“你放心,我會去,而且我會努力練,會很努力地練!”杜小尹真的是被氣到了,全場大概只有杜小尹這頭傻驢聽不懂顧梟海的潛台詞吧!

時間飛跑,上課下課間已經到了周三。

那天,杜小尹早早地來到了party現場,這裡布置得很漂亮,杜小尹把自己帶來的那份禮物也放在了那禮物堆成的山上。她揀了一個靠舞台近的位置坐了。陸陸續續地,同學們都入場了。

時鐘走到八點整,晚會準時開始。李晨旭是晚會的主持人,隨著李晨旭一遍遍地報幕,時鐘走到九點整,即將到了晚會的終點。

杜小尹很忐忑。

“接下來,讓我們掌聲歡迎杜小尹同學的深情演唱!”眾人掌聲如潮,杜小尹機械地走到舞台中央,手中的麥克風越攥越緊,額上的汗珠越來越密——杜小尹開不了喉。平時爛熟於心的歌詞這會沉到了太平洋海底,台下的躁動使杜小尹更加局促不安,全場只靜止了幾秒,杜小尹卻仿佛捱過了整個世紀。

“有沒有一扇窗,能讓你不絕望?看一看花花世界……”是台下的高歌在為她起調!顧梟海和班長一起拉開一條橫幅,上面寫著:“杜小尹,youcan!”和歌的人越來越多,杜小尹漸漸跟上了節拍,找到了久違的自信。

“有人哭,有人笑,有人輸,有人老……這份情請你不要不在乎……”

杜小尹唱得很投入,很動情。不知何時,台下的人全體“罷工”,由她一人唱完了整首歌。

等到杜小尹謝了幕,台下的人齊聲喊道:“小尹,生日快樂!”

杜小尹一直以為,大家只記得班長的生日,沒有人會記得她的生日,原來朋友們卻都還記得。淚水模糊了小尹的視線。高歌和孟芳菲一人捧著一束紫色的蒲公英走向杜小尹——那紫色是她們昨晚用紫花苜蓿的汁染上去的。不等她們走近,杜小尹的眼中早已噙滿了更加滾燙的淚水。

高歌為杜小尹揩去眼角的淚水,說:“朋友,別哭!”

“小尹,這下你可以一次性許很多很多的願望!”孟芳菲快樂地叫著。

“小尹同學,知道你最近不開心,所以大家想借著我的名義為你舉辦一個特別的生日party,怎么樣?喜歡這個驚喜嗎?”班長說。

杜小尹這才明白,前段日子大家為什麼都躲著她,原來是在私下策劃這個生日聚會,她快樂地點頭:“我們永遠……”

“別對我們說‘永遠’,我們活不到這個點!”是李晨旭。

“哈哈……”

那一晚,學校上方的夜空響徹著十八歲的青春笑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