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攀著她的白髮溜走，她無聲笑笑，用舊匣子鎖了執念。
-------題記
(一)
太姥是姥姥的媽媽，住在遙遠的北國。
太姥家置著許多古舊的木家具：剝落了紅漆的大立櫃，銹了鑲邊的梳妝檯，掉了拉環的小匣子……
小時候的我總不明白太姥為什麼將那些破破爛爛的木件留著，只覺得那些櫃門上嵌的鏡子都已老眼昏花，連新衣服上的花樣都照不清楚。
我總挽著太姥瘦瘦的胳膊問：“太姥太姥，咱啥時候換柜子呀？”
太姥便放下手裡的活計過來捊我的頭髮，說：“換不得，不換啦……”
黃昏的時候，我扒開太姥房間的門縫，總能看見她撫著那些老舊的木頭，靜靜地出神。
(二)
多年以後回到老家，母親悄悄告訴我，那些笨重的跟太姥一樣年邁的木件，是太姥爺親手做的。
“你太姥爺的手藝可好啦，雕的花兒跟真的一樣。這些家具，當年都是頂好看的……”母親緩緩地說，眼底帶著追憶的神色。
我忽然覺得，那些老柜子都變成了雞皮鶴髮的老人，靜靜陪著太姥數著日子，滿臉白鬍子背後是從未變過的溫柔神色。
那以後，我常陪著太姥在舊家具前坐著，太姥也開始給我講這些木頭的故事：這兒雕的是芙蓉雲錦，那一角的是龍鳳呈祥，這兒的漆掉了，當年雕的是魚戲蓮葉……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太姥拿出那隻小木匣子，輕輕拉開掉了把手的抽屜-----所有剝落的漆片，鏽蝕的銅鐵都被軟布包著，安靜地躺在匣底。
夕陽濃得像灑金，給太姥的兩鬢塗上一層暖暖的橙色。她凝視著那些被塵封的時光，眼中翻湧著動人的光澤。
(三)
再後來，太姥搬了新家，依然固執地把那些木件統統搬了過去。“老頭子可捨不得我”，她笑著說。
我凝視著那些舊木件，它們已然容顏蒼蒼，刻痕里掩不住時光溜走的痕跡。
而面對悠悠時光，太姥只是靜靜笑著，把古老的故事鎖進木匣子裡，也鎖進心坎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