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的記憶

鄉村的氣息在遠處召喚。

記憶飄到六年前的那個小村莊,我的故鄉。山腰處,一座低矮的農舍靜臥在樹叢前。

清晨,朝露未晞。又一次坐在那木門前,蔥蘢的綠與厚重的白霧相接。“都愣在這兒幹嘛?出去轉轉,啊!”爺爺滄桑而沙啞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臉上的皺紋也忽淺忽深。“乾脆啊,我說,你們去挖野韭菜吧。昨兒個我才看了,嫩著哩!”一聽到挖野韭菜,原本默不作聲的表哥阿壯眼睛頓時放光,刷地站起,眨眼間,就已興沖沖地提著一把鋤頭,聳立在爺爺面前。

霧,漸漸退了,山鳥啁啾。我們倆在爺爺的帶領下,向山上行進。山間的田壟廣闊無垠。爺爺扛著那把碩大的鋤頭,在前面快步走著。見到田間勞作的楊大爺,還不忘寒暄幾句:”嘿,老楊啊,你那幾頭羊子賣出去了沒?喔,對了,前個兒我摘了你們家樹上倆果子,對不住了啊。”爺爺走了一路,嘴上一路都沒閒著,氣也越喘越重,臉上卻一直掛著那黑黝的笑容。

霧氣散盡,晨光熹微。行至山頂,我們已是氣喘吁吁。然而看到田間瘋長的野韭菜,壯哥也“瘋”了一般,嚷嚷著要奪爺爺手裡的鋤頭。爺爺的笑容愈發燦爛,嘴裡還念叨著:“搶什麼,又沒人和你搶,別把你妹妹傷著了。”壯哥搶到鋤頭,往土裡狠狠扎去,在空中掄出一道銀閃閃的弧線。待鋤頭扎穩了,再輕輕向上一提,那一窩野韭菜紛紛橫躺,露出蒜瓣兒似的白嫩嫩的根。壯哥見狀,長舒了一口氣,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我,緩緩蹲下,說:“你來撿罷,別只愣著看。”我笑了笑,撿起橫七豎八的韭菜,捧至鼻口,馥郁的“野味兒”鑽入鼻孔,沁人心脾。壯哥看著我沉醉的神情,咧開嘴笑了。

帶著勞作的疲憊與收穫的快樂下山,奶奶早已升起了炊煙,遠遠地望見縷縷炊煙升起,籠罩天際,心頭不知怎地,無比溫暖。

奶奶將我們剛挖的野韭菜與雞蛋一起翻炒,香氣瀰漫了廚房,也瀰漫了整個屋子。焦黃的雞蛋上鑲嵌著嫩綠的韭菜,像極了這山,這村。我們品嘗著收穫的美味,奶奶卻不動分毫,只是不住地夾菜,塞入我們碗裡,不厭其煩地叮囑:“多吃點。”而看著我們貪婪的吃相,奶奶的皺紋攢成了朵朵小花。

在一年間最美的季節,鄉村,沒有雍容的花朵,沒有垂絲的柳絮,沒有和煦的春風。但我的記憶,被春日裡的野菜與人家的純真浸潤。這一切是城市缺失的,而世間不可或缺。

如今,身在城市,鄉村的氣息,仍縈繞著我,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