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絕對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唯讀聖賢書”的呆子!我狠狠地踢著腳下的石子,想起每每與他擦肩而過時,我友善的招呼,他卻置若罔聞,仿佛丟在風裡!
每天他都是步履匆匆的樣子,目不斜視,蒼白的書生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是假裝神秘與冷酷?還是誰剝奪了他微笑的權利?自從他搬進小巷的那一天,“神童”的稱號就傳開了,他成了眾家長掛在嘴邊教育孩子的最佳典範,他有什麼不開心的?
“你知道嗎,就我們家對面的××哥哥,進了高中還是一樣出色啊,聽說數學成績無人能敵。”母親又開始絮絮叨叨起他的種種好處,並讓我要多向這位大神虛心求教。我保持沉默,就憑著他對我視而不見的這種勁兒,我壓根不可能首先伸出橄欖枝。
“阿姨,妹妹在家嗎?”某天,門外傳來了熟悉而陌生的聲音,對,他和他的母親說話就是這種腔調!心裡無限疑惑,剛準備起身,卻發現母親早已興高采烈地迎他進門。“找我有事?”我輕描淡寫地說道。“聽鄰居們說你語文不錯,獲獎無數,我想問你幾個課外閱讀題,順便看看是否屬實。”果然是理科人,說話都不帶拐彎呢。好,那我姑且一試。“《紅樓夢》中寶玉在太虛幻境飲的仙茶和仙酒分別是什麼?”正中我下懷!當時看這本書時,我以為這兩個詞造得極妙,還特意留心了呢。“千紅一窟,萬艷同杯!”我自信滿滿地回答道,他的目光里儘是懷疑。“這裡的窟象徵哭,杯象徵悲,是指大觀園女兒們的悲慘命運。”我又補充說明道,終於看見他的臉上流露出一絲讚許,“你還不賴,那謝謝了。”這是他與我說的第一句帶有感情色彩的話,莫名有些激動。抬頭瞥見他瘦削清秀的側臉,竟想入非非,若他微笑起來,天地應也會黯然失色吧。
有了他開創的先河,我也敢於拿著題目來請教他了。剛進門,映入眼帘便是書桌上成堆的作業和課本,我有些不忍打擾埋頭題海的他,忐忑無比地問:“哥哥,你有空教我道題目嗎?”片刻後,他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扯著嘴角牽強地笑了笑,“說吧,你問題目可不容易。”說著,將“大山”緩慢地移動到書桌的另一角。我將思考半小時無果的題送上,自己在一旁靜靜佇立。草稿紙頃刻間被繁雜的公式淹沒,他像是習慣了風浪的水手,熟練地把握著航向,彈指間已算出答案。他於是那些奇奇怪怪的定理向我灌輸一氣,最後我只有茫然地搖頭。“還不懂啊,你笨到一種境界了喔。”之後他不住地用手敲擊桌面,仿佛在思考怎么用國中知識來解釋,最後我只記得他確實做到了。他長呼了一口氣,面對我不住的致謝,他臉上終於浮現出欣慰的微笑來。這微笑沒有我想像中的驚艷奪目,但卻因帶了幾分疲憊的緣故,顯得格外親切真實,我第一次意識到,我已經把他當朋友了。
這之後,我問過他很多題目,而我能幫到他的只是寥寥無幾。很多次我感到有些愧疚,而他習慣了用微笑來回答我,“這有什麼辦法,你比我小啊。”問起之前他為何對我置之不理,他只是很驚訝,“有這事?可能我在想題目吧。”終於,我與他的溝通比巷子裡任何一個孩子都要頻繁了,我們的友誼越來越深厚了。
可他卻要搬家到省城了。
“小鬼,我以後不會回來這裡了,會記得你的。這是我的qq號,你這么笨,以後一定有許多不懂的,依然可以問我,放心我有的是時間、、、、、”那天,放學回到家時突見對面的房間已經空空如也,我的心也是空空的,如浮雲無所依。母親說你們搬家了,你來告別,留了這便條給我。只有這一張薄薄的紙條,證明著他曾經來過我的世界。我仿佛看見他伏案揮筆,淺笑安然的看著我,咬筆寫下臨別贈言。
他會知道嗎?一年前他離開了這裡,現如今我也要搬家啦。這小巷也會隨著他的微笑一起,如醇香的美酒,封存入我那醉人的回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