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岱的生活,是一場大靜之中熱鬧紅火的戲。曲終人不見,江上數峰青。——題記
我覺得,像他一樣既不與世俗同流合污,也不故作清高,堅持著自己的信念。隨心而活,這才叫不枉人生。
他生於晚明的書香詩文之家,父親祖父皆是文人雅士,又恰逢思想界掀起反理學。叛禮教的浪潮。他的前半生,既有名士風度,又充滿了紈跨子弟的習氣。他極愛繁華。好精舍,好美婢,好孌童,好鮮衣,好美食,好駿馬,好華燈,好煙火,好梨園,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鳥。最愛的是文字。後世看到的他,本應是個才華橫溢的世家子弟,任性隨便,有些賴皮。
他的人生,以崇禎十七年為分水嶺,被分成了兩半。
當他正在享受它安逸的人生時,一支大軍從北方安靜地開始吞噬這早已傷痕累累的王朝。
他見證了末世,他幾乎失去了一切。只剩下一張斷了弦的琴,一方破硯台,幾支禿毛的筆。作為一個有才的文人,他本可向清朝低頭,繼續過從前的生活。
他沒有。
縱然他極愛繁華,縱然他以一個紈跨子弟的身份生活了三十多年,但他從來都活的與眾不同。西湖七月半,他看的從來不是美景,而是那些七月半之人。他喜歡熱鬧的人群,卻也會在人群散去之後,於一輪殘月之下,獨坐慨嘆。
他帶上友人的託付,也許也是他活下去的信念——《石匱書》隱居在了深山之中,潛心編史。國滅而文化不滅,其實明朝的滅亡,以他的智慧,如何能不清楚?雖然是一介紈絝子弟,但他心中,那對國家,對民族的自尊始終存在,災難和時間只能增加他對前朝那恍若隔世之事的想念。
我最喜歡張岱的一點,是他活得乾淨。
他做人做文章編史都講究一個真字,從不添油加醋。事必求真,語必求確。詩文之中充滿一股冰雪空靈之氣,看似平淡卻又玲瓏透徹,透著一種看穿萬物的淡然。
他與人交往講究癖好,無癖好者不可與其深交。他對自己的一些癖好十分堅持,自嘲之中又透露出幾分自豪,這個人一輩子都過得真真切切,熱熱鬧鬧。
我真想像他一樣生活,這世間蒼涼繁華,世事無常,我只想活得真實,人生就這么一次,追隨自己的心而活。
生活正如《陶庵夢憶》中所表達的一般:真而成夢,夢又似真,悔而翻喜,喜而時悲。在這浮生一夢之中,唯有真性情地生活,才能不迷失在無常世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