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級第一單元作文:雨紛紛

雨紛紛 

董玲請

像是被天空篩漏了網的精靈,紛紛揚揚的雨,在天地間靈動地舞動身姿。

初春的雨,是纖弱無骨的。像是千萬條斷斷續續的蠶絲,悠悠地從天空垂落,綿柔地鋪灑在大地上,織成了一件輕盈的薄紗。遠處的山巒,籠罩著飄渺的白霧,仙境一般,似乎在朦朧間,就會有一位鶴髮童顏的老人駕雲而出。漸漸的,一切都變得白茫茫了。剛回到家的行人,頭上仿佛戴著用銀色的絲綢包裹成的頭飾。春雨吻著大地的臉頰,喚醒沉寂已久的生命。“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該是對她最好的詮釋吧。春雨,給大地織成了一件最美的衣衫。

再後來啊,雨下得熱烈了起來。無數顆水珍珠傾瀉到小溪里,化為了孩童眼眸中閃爍的澄澈。多希望雨能夠凝固住,將撿起幾顆,製成一串清麗脫俗的風鈴。風起時,奏起世間最純淨的樂聲。

雨紛紛,濾淨空氣中的雜質,帶走馬路上的塵埃。雨息時,殘留在葉尖的雨珠,滴落進池塘,一聲微響,激起一小片漣漪。春雨,似一雙纖細的手輕撫琴弦,譜寫出世間最美的樂曲,觸動心弦。

誰說雨是沒有顏色的,春雨是世間最優秀的畫家。先上底色,勻畫出一層淡淡的青色,再在一些地方染上跳躍的藍、濃郁的黑——枯木抽出新芽,小河開始甦醒,厚實的土地咧開嘴笑了。接著再潑灑上濃郁的綠色,然後在一些地方點綴上鮮艷的彩色:奔放的紅、優雅的紫、婉約的白……沒有了冬的肅殺,呈現出一片生命的顏色。春天從來不用勾勒,只要雨滴落在地上就能渲染出一幅最美的中國水墨畫。

雨紛紛,洋洋灑灑,滴在樹葉上,落進花叢中,融進土地里。她是春天的饋贈,天空的甘霖,大地的乳汁。雨紛紛,緩緩步入雨的世界,尋找自己心靈的一方淨土。

“我們是特別的人,但我們又是平凡的人,所以我們是特別的平凡人。”

蔡智恆的這句話,幾年前的我,或是現在的我,依然不懂。

初夏,行走在邊緣的我,被一場猝不及防的大雨淋得找不到東南西北,所以我離開了這座城市,沒有告訴任何人。去了一個被世界除名的地方。

在雲南麗江,一個叫束河的小鎮。

很快的,我找了間旅館住了下來,30元一天。

房間窗朝西,打開窗下面就是一條流動的河,河水在青石苔上匆匆掠過,在光滑的鵝卵石表面,留下一個淺淺的吻,然後“嘩啦啦”的一下,從婦女指縫中鑽過。

河水,卷席走了一段時光。

這個偏遠的小鎮一直在下雨,稀稀落落的雨點,從屋檐上滾到了窗台的黑木間,積了一個小小的水坑,“叮叮咚咚”,每一滴都能暈開一個小小的漣漪,仿佛來訴說一段一段纏綿又哀怨的故事。

一陣風吹來,初夏的風總摻雜著一縷潮氣,把小水凹里的雨吹了一地,“啪噠”一下,那個小坑裡空空的,黑木散發著腐朽的味道,上面像是被人用刀刻過一般深深淺淺的痕跡,似乎曾今記載過什麼,只是從未被人發現。

風從心裡吹過,有股沉甸甸的蒼涼,一夢三四年,渺小的人身上人身上發生過,渺小的事情,就像這些刮痕一樣,深刻卻總會遺忘。

我們就像這些雨滴,無止境的訴說著自已的故事,向誰傾吐,誰都不願聽。

旅店老闆敲門,給我送來了一些書和日常用品。

“小姑娘,放假來散心的吧,最近一直下雨,不方便出去,如果無聊,就看些書吧。”

老闆很和善,其實這裡的人都很和善,因為,小鎮中的人,小鎮中的事,永遠都是寧靜而平凡的。

隨便一翻,就看到一篇顧城的《我是一個任性的孩子》——

“我想在大地上畫滿窗子,讓所有習慣黑暗的眼睛,習慣光明……”

他真的是個任性的孩子,當他舉起那把斧頭砍向情人,然後是妻子最後是自已時,悲局就已經存在。

了解他的人,為他惋惜,不了解他的人斥責他,但無論如何,人記住了顧城。

他的文章,他的人,他的事,以及,他的死。

我們紀念著一場又一場不屬於自已的悲傷,為什麼,因為我們太渺小,太平凡。

幾天下來,束河的雨似乎都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於是,我做了個在自已看來還算是浪漫的決定——

一把油紙傘。

我撐傘走在石板路上,那是已經快接近黃昏了,天空像被火燒過一般的艷陽。我彎進了一條小巷中,早晨那個買豆花婦女的攤位還放在那裡,兩隻輪子被雨水浸泡的有些柔軟而陷進了石板中……雨打在兩旁冰冷的牆壁上,然後順著那些依附在上面的不名植物往下滑,我伸手接住了其中一滴。

小小的雨珠,被時光打磨的恰到好處,每一面都晶瑩圓潤,反映著一切事物的本身,也讓我清晰的看見了自已的每一處輪廊,每一個稜角,每一抹笑容……

如此平凡,卻再也找不到同樣的自已。

那滴雨在我手心中慢慢蒸發,卻還有無數滴拍打在我的傘上,我的臉上,我的鞋上,像在訴說著這裡每個人的故事,簡單而唯一的故事……

我拿開油紙傘,抬頭看天,太陽像是一個巨大的血窟窿,漸漸地隱沒於地平線。

回到旅館的時候,雨稍稍停了點,老闆和藹地向我打招呼。

“小姑娘,這個地方不錯吧”。

“嘿,就是,單調了些,不過挺適合我。”

老闆看了一眼窗外黑漆漆的天,背過身嘆了一口氣說:“知道這裡為什麼總是雨下個不停嗎?”

我沉默。

他接著說:“因為,落下的每一滴雨就代表這裡的每一個人,這些雨是向著自已訴說著一些只有自已知道的秘密。誰沒有故事呢,只是因為自已的故事太平凡又太特別,不願說罷了,所以這裡才能一直保持這樣的平靜與單調。。。。”

我轉身上樓,有些無奈。

我躺在床上,靜靜看著天花板上黃昏的燈光,聽著窗外細細的雨,我下意識的打開了關機四天的手機,可想而知是一大摞的簡訊與未接電話。

我無心回復。

“睡吧,合上眼睛,世界就與我無關。”顧城的話開始在耳邊重播。

我陡然想起,多年前看到蔡智恆的那句話,其實那時,我不是不懂,而是不想懂。但現在,我不得不懂,因為我已經證實了自已存在的唯一性,就像不知從何處飄灑進來的雨,它們在燈光下鏇轉著,歌唱著……

第二天,我帶著行李向老闆告別,他笑著對我說:“真是抱歉啊,你走了還在下雨,很不爽吧。”我回以微笑說:“沒,很爽,我,還會再來的。”

就這樣,我在一個陰雨連綿的夏日,離開了這個名為“束河”的小鎮,帶著一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