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天，已經微微有些暑氣。記憶中，外婆總喜歡坐在老屋的一角包粽子。一葉，一米，一餡兒。粽葉飄香，時光荏苒。
小時候，外婆住在老屋裡。到了紡織娘在屋外歌唱的時節，我和幾個表兄妹就會挎上籃子，到河邊去采艾草，然後就可以等著吃外婆包的香噴噴的粽子了。
出發前，身材矮小的外婆從屋裡走出來，笑著給我們紮好小辮兒，有時還遞來幾顆水果糖，囑咐我們不要貪玩。我們在外婆的注視下拿起籃子就瘋跑離去。
艾草和水可是好兄弟。那綠油油的、嫩嫩的艾草往往長在河邊。放眼望去，滿堂翠色。我們幾個小孩子承受不起這些綠意，采著采著就累了。順勢躺在池塘邊的空地上，呼呼大睡起來。
不知何時，雷聲大作，大雨隨之傾盆而下。我惶恐不安地站在池塘邊，雨水肆意地侵蝕著我的身軀，頭髮和身子很快濕透。河塘此刻也不像平時那樣可愛可親了，在巨大的嘩啦聲中，水位慢慢越過了警戒線，放眼望去，只有密密的雨簾，毫無人跡。我嚇得大哭起來。
“妞妞——”背後傳來一陣陣呼喊，隱隱約約，卻十分真切。
“快回來！快回來！”啊！是外婆。我一下子找到了方向，抱著腦袋，飛奔到外婆和她的舊傘之間。她長滿老繭的手，遞過一個香噴噴的粽子，另一隻手愛撫著我的頭，說道：“嚇壞了吧，雨下得那么大，粽子熟了，大家都嘗過了，就差你了。”心中的委屈與恐懼，也就在那一剎那，全然釋放了。
又是一年的夏。我長高了，也上幼稚園了。放假了，總算可以抽空去看外婆了。外婆依舊住在老屋裡，她依舊改不了包粽子的習慣。外婆會用一雙散發著木頭味清香的筷子去夾取粽餡，她的手法緩慢輕柔。她時常花一整個下午來包粽子，一個又一個，一排又一排……似乎一點也感覺不到疲累，臉上時常流溢出幸福的微笑。
“外婆，夠了。這么多，吃不完的。”
“吃不完，就帶走，回家吃。都多久沒吃上外婆包的粽了啊……”
後來，我上國小了。我的學業越來越忙，外婆也似乎越來越老。再後來，外婆走了，老屋也拆了。回憶隨著時光的齒輪轉動而遠去，老屋留給我的縷縷甘甜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從記憶深處剝離。
一屋，一人，還有那一個個粽子。就這樣，在不斷的失去和銘記中，我慢慢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