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甸甸的渭河

第一次去渭河,那時我還很小,純粹是為了玩的。本以為河水很大,實際情況完全出乎意料。河中央的渭水乾癟得像一條小溪,在彎彎曲曲的渠道中緩慢地向前流淌著。五顏六色的渭水既裹攜著黃色的泥沙,還附帶有許多棕色、褐色與綠色的污染物,上面漂浮的泡沫也再是白色的,濃濃的刺激味和酸臭味讓人掩鼻作嘔。渭河好像一個病入膏肓的老人,有氣無力地躺在病床上痛苦地呻吟著。第二次去渭河,是在去年渭河發大水的時候。從南岸到北岸一里多寬的堤壩間,河套全部吃滿了水,一眼忘不到邊。只見激流洶湧、波浪翻滾,一泄千里、奔流不息。渭河竟如此威武,恰是萬馬奔騰、勢不可阻,又如蛟龍出海,銳不可當。渭河不愧為黃河的最大支流,雖然河水沒有那么混濁,水流沒有那么湍急,但河魂依舊,筋骨猶在。上下翻滾的樹枝、木塊、柴堆,鏇渦中來不及躲避的動物屍體,似乎在告誡世人,別靠近我,我正在發脾氣。面對渭河,我們除了恐懼,更多的是被渭河巨大的力量所震懾。誰也不敢向前挪動半步,生怕也被渭水來個順手捎帶。第三次去渭河,是在楊凌—周至渭河大橋通行後。渭河兩岸的排列布局順序,從外到里依此為:農田、草地、沙灘、碎石和渭水。渭水在這裡被分成了兩條溪流,一條偏南,另一條偏北。兩條溪流加起來,不及河床寬度的1/10。河床很不平整,隨處可見不規則的水坑,深淺不同、大小不一,帶有明顯的人為挖掘痕跡。遠遠望去,滿目瘡痍。這種現象,南岸比北岸更為嚴重。南岸地勢雖然低於北岸,但南岸的堤壩沒有北岸的堅固。南岸有幾戶人家,在靠近岸邊的河床高處栽植了許多苗木。雖然我無法考證被水沖走的風險有多大,但這些苗木著實對渭河增色不少。兩岸的另一點不同是,南岸的灌木明顯多於北岸。第四次去渭河是今年的一個星期天,我們在楊凌水運中心划船後,順便到毗連的渭河去撿石子。因為那裡的石子形狀各異、光圓溜滑、很有意思。可是這次更吸引我的是草地,草的高低不一、疏密不同,我認識的有蘆葦、鐵桿蒿、狗尾巴、梭梭草、咪咪毛等。從草叢間隙處裸露出的土質看,既有沙質的,也有土質的,然而更多的是二者的組合,只不過比例很隨意,似乎記錄著渭水曾經流淌的歷史。這裡的草全是野生的,雖然沒有人照料,但也少有人侵害,純粹是大自然的傑作。蘆花確實是白的,很像小鳥的羽毛,摸起來很柔軟。此時,我想到了清朝詩人朱集義描寫渭河環境的詩句:“長天一色渡中流,如雪蘆花載滿舟。”看來,當時渭水與空氣的顏色相似,而且水的流量很大、可以載舟。渭河的水質比上次我看到的好多了,雖然顏色還有些深,但已經可以養魚了。那天,我看到有許多人在這裡釣魚,收穫著快樂,渭河也不再寂寞。四次看渭河,情景不同;第一次看到了痛苦的渭河,第二次看到了大發雷霆的渭河,第三次看到了喜憂參半的渭河,第四次看到了正在復甦中的渭河。四次看渭河,感觸不同;第一次是悲傷,第二次是震驚,第三次是無奈,第四次是欣慰。但是自然環境一旦遭到破壞,恢復起來談何容易。回想秦時的“一泓清波、百舸爭流,草木繁茂、鳥歡魚躍”,唐時的“晚來清渭上,凝似楚江邊,魚網依沙岸,人家傍水田”,是不是離現實太遠。既要水源殷足,又要清澈見底;既要草木繁茂,又要動物眾多。渭河,一個多么沉甸甸的話題。如今的人類,究竟應該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