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教版九年級下冊五單元作文:孔子——黑暗王國里的殘燭

孔子生活的時代也真像他所說的,確實是混亂無道。他為之傷心不已:輝煌的“鬱郁乎文哉”的周王朝已是日薄西山,偉大的周公早已英魂遠逝,他制定的“禮”“樂”也土崩瓦解。“弒君三十六,亡國五十二”,到處都是亂臣賊子,且個個生龍活虎。西周古都廢墟上的青草與野黍也一茬一茬地青了又黃,黃了又青,根深而莖壯了,掩埋在草叢中瓦裂的陶器早已流盡了最後一滴汁液。九鼎不知去向,三禮流失民間。東周呢?龜縮在洛邑彈九之地,可憐巴巴地看著那些縱橫天下的伯霸諸侯,把九州版圖鬧得瓜分而豆刮。

無可奈何花落去,還有誰來用紅巾翠袖,擦去周王混濁的老淚?連孔子本人都不曾去那裡。在這種時候,要“興滅國,繼絕世,舉逸民”,真無異於痴人說夢。孔子正是這樣的一位痴人。痴人往往缺乏現實感。他的精神就常常脫逸出現實的背景,沉浸在過去的輝煌中,追尋著萬物逝去的方向。是的,他一生都在追尋,他周遊列國,顛顛簸簸,既是在找人,找一個能實施他主張的人,更是在找過去的影子,找東周昔日的文明昌盛。面對這一偉大帝國的文化廢墟,孔子領悟到並承諾了自己的使命!但挽狂瀾於既倒,或知其不可而為之,只不過是一種令人欽敬的悲劇精神罷了,他最終還是失敗了。當他奔波倦極歸來,在一條小河邊飲他那匹汗馬時,他偶然從平靜的流水中驚見自己斑駁的兩鬢,“甚矣,吾衰矣”(太慘啦!我已經衰老了!)他頓時心涼如水。這衰弱的老人,他的多少雄心都失敗了,多少理想都破滅了。壯志不酬,眺望茫茫無語的宇宙,他心事浩茫。人世渺小,天道無情,青山依舊,哲人其萎。於是,一句意味深長的嘆息便如一絲涼風,吹徹古今:“逝者如斯夫!”

我在幾千年後的漆黑的夜裡寫這篇文章時,宛如見到他當初衰弱地站在蒼茫高天之下的無情逝水邊。那無限悽惶的老人的晚景使我大為感動。於是這篇文章的題目也就一閃而現了:這衰弱的,即將隨著時間的流水逝去的老人,不就像黑暗曠野上快要燃盡的一枝蠟燭嗎?四面飈風,寒意四逼,這支蠟燭艱難地閃耀……

孔子死後,魯哀公裝模作樣地悲痛一番,悼念一番,他寫了一篇誄文,似乎感傷得很:“上天太不公平啦。不肯留下一位老人陪我,讓我一人在魯國孤零零的,唉,多么悲痛。”孔子的弟子子貢毫不客氣地頂了回去:“生不能用,死而誄之,非禮也!”

其實,對孔子“生不能用”的,豈止—位魯哀公呢?孔子一生見過不少諸侯,像楚昭王,齊景公,衛靈公……等等,有誰用他呢?天下人事紛紛揚揚,新生事物層出不窮,人人都在玩新花樣,搞新名堂,他老先生拿著一把過時的且是萬古不變的尺子,東量量,西測測,這也不合“禮”,那也不合“樂”,到處招人惹人,別人對他敬而遠之也是很自然的。同時他又像一個蹩腳的推銷員,推銷過時的、早已更新換代的產品。這產品不是按顧客的需求而設計,而是要以這產品的規格來設計顧客,正如韓非嘲笑他的,不是根據腳的大小來選鞋,而是根據鞋的大小來“削足”。他這么不合時宜,被人拒絕不是很正常的么?子貢以他的經濟實力和外交天才,到處為老師打點鼓吹,也沒有什麼效果。子貢的悲痛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但過分責備魯哀公不能用孔子,就不大合情合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