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粽子的作文:粽子飄香憶祖母

端午節來了。看著超市冷藏櫃裡剛上市的粽子,我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了祖母,想起了她縛的粽子。

小時候每年過端午節,縛粽子用的蘆葦葉子全是祖母從江邊或河邊親手打回來的。先把葉子煮一下,再洗一下涼乾,同時把大米用水淘洗一下。接著在祖母的帶領下,家裡會縛粽子的人便全部行動起來了。先用三到四片葉子相互重疊著攤成一排,再把葉子頭部捲成圓錐狀,用勺子將米把裡面填滿,再用葉子的剩餘部分將大米裹好密封,最後再用一片葉子沿粽子四周纏繞一圈,用手指摁住餘留的葉子尾,用穿針從粽子中間插進去,再把細長的葉子尾穿進針孔里,從另一面把穿針慢慢拔出來,這樣就把那細長的葉子尾帶到了粽子的另一邊,再用手慢慢把葉子收緊,一隻又大又好看的粽子就完工了。我總愛捏著那細長的葉子尾,把粽子拎起來看,就像欣賞一件件精心製作的工藝品。有時粽子裡還要放些紅棗、紅豆、花生等,使得粽子的品種更加豐富。

粽子一般都是頭一天晚上縛好,端午節一大早祖母就起來煮,煮粽子時還要放些雞蛋或鴨蛋一起煮。等我起床時,灶房裡早已飄出粽子誘人的香味了。因為縛的粽子較多,多餘的粽子總要放進大瓦缸里用水養起來,吃較長一段時間。我之所以了解如此多的細節,因為那時我是祖母的小幫手,專做插穿針、數粽子之類不需技巧、不用費力的小活。

不僅是粽子,祖母包的包子,捏的餛飩,擀的麵條,煮的紅燒肉、紅燒魚……,哪一樣都是我無法忘懷的美食。但在那艱苦的年代裡,這樣的美食當然不是天天都能吃到的,只有在逢年過節的時候,才能嘗一下鮮。不過祖母醃製的自家產的鹹菜、蘿蔔、醬豆等,倒是每餐必備的小菜。

我從高中寄宿學校以後,就再也沒有時間看祖母縛粽子了。隨著八年前祖母辭世,讓我今生徹底失去了這樣的機會。那全家樂享天倫的情景,只能在一次次的回憶中再現……

我開始記事的時候,還是公社化的生產隊時代。年近五十的祖母已不再參加集體勞動了,掙工分養家餬口的事情,就由父親、叔叔和姑姑們繼承了下來,還有後來嫁進門來的母親、嬸嬸們。不是祖母不想出工,而是繁雜的家務讓她離不開家。那時我們家十好幾口人,祖母在家洗衣、做飯,打理菜園,飼養豬羊和雞鴨,家務活一點不比出工輕鬆。因為人多,我們家自留地也多一些,祖母總是隨季節變遷周而復始地播種、採摘,總會讓全家人吃上時令新鮮的果菜。

再後來,就像分田到戶一樣,我們家也由一個大家分成了幾個小家,祖母被安排由二叔家贍養。但平常她依然過著獨立的生活,繼續著忙碌的家務。不願給別人添絲毫麻煩,這是她一生未曾改變的性格。但她對家人的牽掛和關愛,總是默默地落實在行動上。無論農忙還是平時,只要有空閒,祖母常去地里幫忙;未分家時,中午吃不完的飯菜,總是夏天留鍋里,冬天裝進碗罐焐在灶堂里,等在地里做體力活的父親、叔叔和姑姑們傍晚回來當“晚茶”;分家後,她經常做些自己捨不得吃的好菜,等待寄宿在校的孫子孫女們周末回家改善一下;到我們上班拿工資了,給她一點生活費,她也從來不肯要,說我們要結婚,要買房,在外面出門就要用錢,云云。總之,就是不肯讓我們為她花錢。

祖母長方臉,慈眉善目,一看就是那種讓人信賴、容易親近的人。即使生氣時也常是臉上帶著笑意,換句話說就是她不是真心生氣。她從不羨慕人家的富裕,也不嫌棄別人的貧困,把子女們調教得溫文守矩,知書達理。在生產隊里,她從來沒有爭過份外的利益,倒是經常在生活上接濟隊里那些困難的人家;那時候家裡很難得開個葷,每逢此時,她都要盛一大碗米飯挾些葷蔬菜送給左右鄰居家;有時菜比較豐盛時,則送一碗米飯一碗菜;把大家都安頓好後,留給她自己的只有那誘人的香味了。

祖母也是從舊社會過來的人,但她沒有纏過腳,一雙勤勞的大腳踏遍了她生活的這方土地。年輕時在生產隊掙工分,年老後仍在自家地里勞作,操持家務;自己種的多餘的果菜,還一早起來趕到集市去賣;空閒時自己編制魚網,到河裡釣螃蟹和河蝦;上世紀九十年代,七十高齡的她也曾到江邊去撈過鰻魚苗。晚年的祖母還信了教,每次禮拜她都風雨無阻,趕往路程不近的教堂。有時年輕的教友騎車帶著她去,大多數時候則是自己來回走,路上走累了就歇一下。她那雙沒有纏過的大腳,有力地支撐著虔誠的她。

生活中,祖母也是非常“講究”的人。每每走親戚出遠門,都要洗涮梳理一番。那時候牙膏牙刷還沒走進農村,她總是先用食鹽涮涮口,然後洗臉,再把長長的頭髮梳理一下,綰起來,用黑色的網鬏網起來,用簪子一插,最後換上那身洗得有點褪色的藍布衫,腰間別一條小手絹,臂上挎個小竹籃,遇上下雨天時手裡還要打把油紙傘。這身打扮總給人一股淨雅、清爽的感覺,就像她調理的菜園一樣,一行行、一壠壠,整齊有序,一絲不苟。

祖母的身體狀況向來挺好,除了血壓有點偏高,並無其他患疾。接到父親打來的電話,我立刻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因為平常都是我往家裡打電話,不是重要的事情父親一般不主動打電話給我的。

因為得的是“中病”,事前沒有任何的徵兆,她突然之間便從一個正常人變成了“植物”人。在醫院搶救治理一段時間後,就在醫生無能為力的目光中從醫院轉回了家。自從“中”了以後,祖母便不能吃東西了,除了不間斷的輸液之外,只能通過導管灌輸一點奶粉、米汁之類的流質食物。在祖母生命的最後日子裡,我總算擠出時間陪著她度過了幾個日夜。我坐在床邊,緊握著她的手,希望她能感覺到身邊的我,更希望她能睜開雙眼,像往常一樣詢問我在外面的情況。但從腳開始慢慢往上體漫延的冰涼告訴我,與祖母的訣別快到了。

那天雨夜的那一刻,恰巧就我一個人在祖母身邊,目睹了她生命的最後一瞬:她突然睜大了雙眼,咽喉間發出一聲悶響,就像平常打了一個嗝,然後就慢慢地合上了雙眼。短暫的數秒,祖母的生命之旅就停止在我的眼前。那一刻,我沒有呼天愴地的痛哭,甚至忘記了痛苦。我平靜地撥打著電話,把祖母走了的訊息通知已經疲憊的親人們。因為我知道,祖母這次真的要出遠門了,是去那她一直為眾生祈禱的天堂。

端午前夕憶起祖母,是因為身體裡流淌著的血脈親情,是為追憶淳樸的鄉風習俗,更是盼望代代傳揚那勤勞、善良、寬容的立身處世的基本準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