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體彩的小女孩

劉長虹

故事發生在千禧年,主人公是個小女孩。

這年我初來廣東,在一家晚報做實習記者,報社附近有家體彩投注站,是我常去的地方。久了,我留意到投注站有個小彩民,是個女孩,約莫十一二歲,扎著兩個羊角辮。起初見她買體彩,以為是替大人跑腿的,沒太在意。但一次、二次、三次……碰面次數多了,就覺得有些蹊蹺。

於是便向投注站的王哥打聽。“別看一個小女孩,她每期都會買的,都三年的老彩民了。”王哥說。

我更吃驚了,正想問個究竟,剛好,小女孩進來了。還是往日奶聲奶氣的聲音:“叔叔,我下一注!”

臨走時,記者的職業天性驅使我,尾隨小女孩到她家,弄清了事情真相。

原來,小女孩的爸爸是個殘疾人,從小女孩記事起,爸爸就一直坐在輪椅上。直到前年,也就是小女孩10歲的時候,小女孩所在的國小要舉辦一次學生家長足球聯誼賽,全班同學的爸爸都參加了,只有小女孩的爸爸沒有去。回家後,懂事的小女孩第一次在媽 媽面前委屈地哭了起來。她埋怨自己的爸爸不會踢足球。

媽 媽告訴她,誰說你爸爸不會踢足球,讀大學時,他就是校足球隊的,球踢得可好了,只是一次意外車禍之後,就再沒站起來,足球也就沒法踢了。媽 媽的解釋讓小女孩大吃一驚,懂事以來,媽 媽從來沒有跟她說過爸爸腿殘的事,和媽 媽一樣,她已經將這一切習以為常。所以媽 媽的話一說完,小女孩就迫不及待地跑去問醫生:“阿姨,您能讓我的爸爸站起來踢足球嗎?”

那醫生是女孩媽 媽的一個同學,自然也就認識她的父親,所以一時不知說什麼好。但小女孩糾纏不休,醫生就告訴她:“可以啊,但要很多錢,很多很多錢才行。”小女孩說:“我向媽 媽要!”醫生說:“媽 媽也沒那么多錢,要有那么多錢,除非買彩票中大獎!”醫生是無意的,但小女孩卻上了心。

剛好,王哥的體彩投注站離小女孩的家不遠,於是小女孩就找到王哥了。按理說,政府是不提倡未成年人買體彩的,但王哥是個善良人,她不想讓小女孩心中僅存的一絲希望破滅,於是就同意她買了。

沒想到這一買就是三年。這三年里,小女孩把媽 媽給的零花錢,全都偷偷花在買體彩上了。雖說至今還沒中大獎,但小女孩不放棄,三年里她無數次夢見的爸爸站起來奔跑在足球場上。

女孩的故事很感人,但我無力幫她。後來,就以此為題材寫了個稿子,發在了晚報上。後來實習期滿返鄉回家,也就忘了這回事了。

按理說,這個故事也就結束了。沒想到,三年後,當我再次來廣東,卻聽到了一個好訊息。

這時候,當初的小姑娘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我們見面的地點還是王哥的投注站。一見面,小女孩就朝我打招呼:“叔叔,我認得您!”我的記憶明顯不及小女孩,好半天我才回過神來。小女孩開門見山就說,我是她的恩人,她的爸爸現在站起來了,並且在她以前所在國小做足球教練。

“你中大獎了?”

小女孩搖頭。

我被弄得一頭霧水。

後來,王哥告訴我,是我當初發在晚報的那篇文章,引起了省體彩中心的強烈關注,是省體彩中心籌資幫小女孩的爸爸做了手術。

王哥又補充說,小女孩的爸爸真幸運,腿好後就被聘請為國小足球教練,帶的隊伍還出了成績。體彩的主旨就是為體育事業做貢獻,省體彩中心此舉也算是挽救了一個體育人才!”

喔,原來如此!聽完王哥的話,我心裡很欣慰,總覺得自己一介書生也做了點有益的事。當然,內心裡,更為體彩中心的大愛擊節叫好。

“現在你買體彩又是為什麼呢?”我問小女孩。

“早成了一種習慣,讓生活有所期盼吧!”真沒想到,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竟對買體彩的意義領悟得如此透徹。

此話說到我的心坎上了,我買體彩何嘗不是如此!

於是相互會心一笑,再沒任何多餘的語言。

此後,我們經常在投注站碰面,有時打個招呼,有時點頭示意。

但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我對誰誰中了大獎沒了興趣。只覺得買體彩似乎是一種修行。其中,最關鍵一點就是,種善緣結善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