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當今天很英俊

夏娃穿好小皮靴,拉開壁櫥的門——今天穿哪件外套呢?這兩天一直搭老公的車去上班,穿羽絨服沒必要了吧,嗯,穿件羊毛半大吧,捂了半個冬天的羽絨服,也該換換風格了不是?就穿這件灰色的吧,系好腰帶,夏娃朝鏡子看了兩眼。鏡子裡的女人細腰,瘦腿,精緻的小皮靴,果然比每天利落了不少。正要出門,一眼搭見鑰匙還放在柜子上。差點兒忘了,險些進不去辦公室呢。夏娃順手把那串鑰匙裝進口袋。

亞當還在穿外套,夏娃有點熱。“老公,我先下去等你。”亞當應了一聲。夏娃便出門下樓。

車門沒開。夏娃有點惱火。這個亞當,就不知道先把門遙控開嗎?十回有九回讓我這么等著。唉,口口聲聲說愛我,就這么愛我嗎?如果愛我,還會這么粗心嗎?夏娃又拽了拽車門,還是鎖著。可惡的亞當!

二三分鐘過去了,夏娃有點冷。需要提醒他一下,我還在外邊凍著呢。夏娃撥通了亞當的手機。不待亞當接電話,夏娃就掛斷了。亞當應該知道是什麼意思的。可是,車門還是沒開。

五六分鐘過去了,不但車門沒開,亞當也不見人影。穿個衣服還要這么半天嗎?這個男人,真是越來越磨蹭了。夏娃有些不耐煩了。還是自己先走吧,一是表達一下自己的態度——我的等待不是沒有限度的,你個磨蹭的男人,浪費我的時間,我得表達一下我的憤怒!二是暖暖身,再說,亞當下來的時候,自己也不至於走得太遠,還是可以搭上他的車。

夏娃走了不遠,亞當的電話就來了。這小子,總算下來了。夏娃接了電話。

“喂,你看到我的鑰匙了嗎?”亞當的聲音很著急。

夏娃的心頭躥起一股小小的火苗:“沒有!”便掛斷了電話。這個亞當,粗心的亞當,他什麼時候才能長大?什麼時候才能改掉他丟三落四的毛病?幾乎沒一天不忘東西,除了鑰匙就是手機和錢包,幾乎天天都要剛出門便又回來找東西。自己的鑰匙不放在固定的地方嗎?

夏娃繼續走。羊毛半大的確不如羽絨服暖和,夏娃感覺像泡在涼水裡。她對亞當的怨恨更多了:都是這個粗心的亞當害得我。如果不是搭他的車去上班,我可以多穿點;如果不是他找不到鑰匙,我現在已經坐在溫暖的辦公室里了;如果他早點告訴我鑰匙一時半會找不著,我就坐公車去上班了。可惡的亞當!

夏娃把手揣進口袋裡,這樣暫且暖和一點。她忽然放慢了腳步。好像有點兒不對勁兒——她的意識里模糊地升起這個念頭——口袋裡好像比每天要鼓些。她的手摸著一串鑰匙,那應該是她的那串鑰匙,可是,好像比她的多一點。她的手在鑰匙上摸索著,摸到了一個長方體的東西,這不應該是她的鑰匙上的,這東西,應該是一個汽車遙控鑰匙。夏娃把鑰匙拿出來。果然,是亞當的那串鑰匙。

夏娃愣住了。她飛快地讓自己的意識循著記憶的來路往回倒。出門前,她裝進一串鑰匙,鑰匙在門口的鞋柜上;進家後,她換拖鞋,沒有把鑰匙放在鞋柜上;到家時,她開門,開完後把鑰匙放進了自己的口袋。夏娃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怎么老成了這樣!

夏娃笑了,笑得花枝亂顫。可憐的亞當!他就是找到天黑,把家翻個底兒掉,也不會找到鑰匙的!自己還錯怪他!可是,怎么跟他說呢?

夏娃撥通了亞當的電話。

“找到了嗎?”夏娃的聲音一本正經,平靜而略帶冷漠。冷漠是堅硬的殼,是刺蝟的刺,包裹著一肚子的心虛和軟弱。

“沒有呢!”亞當的聲音焦灼而低沉。低沉是柔軟的殼,努力掩蓋住焦灼,護住錯誤,以免碰撞出憤怒。

“別找了——”夏娃努力壓抑著滿腹的笑,剛才還在憤怒呢,還在譴責呢,這時候笑,也未免變化太快,太丟自己的身價了。

“是不是你拿去了?”亞當打斷夏娃的話,好敏感的亞當!

夏娃笑出聲來。她到底沒有忍住。她笑得咯咯響,雖然她努力想保持一點矜持和同情,或者露怯示弱,但她仍然遵循了本能的反應,大笑起來。“我……我也不知道……我以為……是我的鑰匙,就順手裝進口袋……我也是剛發現……”

“哎呀!我說怎么找不著呢!你快回來吧!”亞當的語氣里並沒有責怪,只有焦灼散盡的欣喜。

夏娃心中的愧和怯也煙消雲散。“可是,我已經走出一半來了。你騎電動車來接我吧!”掛了電話,夏娃才想起,電動車的鑰匙在自己身上呢。唉,讓亞當自己想辦法吧!

夏娃已經走在回家的路上,她腳步輕快,邊走邊笑。喔,還是不要走得太快吧!讓亞當看看我已經走出了多遠,讓他看我在這么冷的天走這么遠有多可憐,他就會心疼我了。少走幾步,讓他接我吧。

走了不遠,便看到了亞當——騎著腳踏車的亞當。亞當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棉服,連手套也沒戴。他騎得很快,風把他額前的頭髮吹起,嗯,真帥!

夏娃仿佛又看到了初遇亞當時亞當的樣子。今天的亞當,一如當時,好英俊。

夏娃燦爛地笑著,迎著亞當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