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樹下

村中耄耋之年的老人,總是成對的坐在一起,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我曾偷偷跑去問奶奶,為什麼會有那么多成對的老夫妻。奶奶的臉上掛起回憶的笑容,深深說道:“那是因為啊!我們村裡有一顆相思樹,相思的人站在樹下說出心中的思念,身在遠方的戀人就會聽到,心意至誠的人還會看到思念的人的樣子。每一個去過相思樹下的人,他思念的遠方的人,將被相思樹庇護,直到兩人白頭到老。”我問過奶奶那棵相思樹,便尋了過去。

那是一顆上了年頭的老槐樹,被人們遺忘在了村子的邊緣地帶,雖說有槐這個字,除卻村裡的老人,卻沒一個人懷念它。我想除了我,也不會再有誰會來這種被遺忘的地方了,而我也因此獲得心靈上的慰藉。

去尋找相思樹,就要離開這幾百口人家還嫌多的小村莊。隻身一人踩在碎亂的石子小路上,一路吱吱作響的石子會告訴我,相思樹不遠,相思路卻還很長。再向前走,已是沒有石子路可走的一片黃花地,但我沒有感到迷惑或是失望,因為也是孤身一人的相思樹正矗立在黃花地中央等我。一腳踩入地中,那相思像是從心中倒了出來,順著大腿一路流到腳跟,然後透過鞋底,滴入地里,那相思樹正用我能看見的根須,殘忍地在我眼前把那一點點的思念蠶食掉,我的心空空的,輕了許多。

從剛邁入地中的第一步到走到樹下,身子輕盈的像是飄了起來,若不是那相思化作的一根樹枝把我緊緊掛住,我早應飛上天堂。用力踩了下腳下的嫩草,一股帶著綠色的草香飄入鼻中,深深吸了口氣,還好,還在地上。

這次我是沒有看見思念的人的,但我卻對相思樹可以把我的思念帶到遠方,更加深信不疑。

仲夏的夜晚,本想早些揣著你那模糊的臉睡去,卻瞥見扯細的月光像極了你的青絲,多少個日夜,曾想過一陣風捎來你的一縷青絲。忽然間漫天的思緒一根根纏到我的身上,又一絲絲的化成血水,潮濕了空氣。

我鬼使神差的又踏上了那石子小路,又是一路吱吱作響,又是一片黃花地,又是一顆相思樹。被思念的潮水浸濕的我,像是剛被從酒桶中打撈上來,踉蹌而又從容的邁進黃花地,周邊的黃花立刻泛紅著臉撲倒在地,驚起的一片螢火蟲也在思念的霧氣中撲扇著翅膀。

逕自坐在相思樹下,望著夜空,直到望到柔情的月光化成你的萬千青絲,垂憐這樹下的人兒,似水的風兒,擺弄這相思樹葉。直到那星辰化作你的眼眸,黑色的夜泛白,化作你的臉。

相思樹徑直攀上天空,帶著我的思念,撫摸著你的臉。在你回眸之前,它早已繞滿你的眼。我狠狠的向相思樹中蜷縮,無力地用手揮了揮,把正在思念的霧氣中受苦的螢火蟲趕上天去,希望它們可以化作你那邊的星辰日月。

相思樹下,你越走越遠,我越陷越深。我窩在相思樹的樹幹里,蜷縮到青絲變成白頭,孤獨化作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