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覺得，生命亦是一棵開花的樹。
生命的年輪向光陰深處蔓延，記憶偶爾會幻成朦朧的白羽，落進歲月的湖面，清晰可見。
偶爾攪動那些寧靜的回憶，便時常在腦海中浮現出一張張慈愛的、嚴肅的、深沉的、歡笑的臉。如同刻在手心裡的掌紋般鮮活，這些臉來自伴我多年學涯的老師們。
無論何時、何地，我總能想起黑板上端正雋秀的方塊字、繁複柔美的英文組合、高深莫測的圖形。我便覺得耳邊似乎又有一些如波濤般的浪，拍打在我的命途礁岩上，漸漸織成聲響。沖刷了殘存在腦海里的疑惑，眼前一片明朗。
於是，便會有種久違的熟悉感如同一束質地如緞的陽光網攝過我的臉龐。讓我覺得生命因其而明朗，仿佛下一刻，就可以衝破土地的阻擋，慢慢綻芽。
曾經有過多少彷徨，也曾似脫韁野馬橫衝亂撞。然而每次都有一雙勒住我的韁繩的手，牽我回到最初的地方。那一雙雙不同的手都一樣的有力而溫暖，讓多少迷途的孩子覺醒而知返。
我生命中的老師們都曾不顧一切地為所有學生付出過，也曾被無知而懵懂的學生們傷害過。
他們有時也會無奈到想哭，挫折不是只有學生才會有。偶爾也會問自己值不值得，但這想法只是瞬間，片刻後，他們會換上同往常一樣的笑臉站上自己的那一方小土地重新面對大家。
“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這句話刻木三分，讓每一個看過的學生心裡一緊，接著便有滾滾流水咆哮而來，直到眼前一片模糊。
將目光再刻得細膩些，便會想起，親愛的老師們幾十載的時光全在粉塵中度過。須臾之間，青絲變白髮，青春便絲絲縷縷地從指間滑過，他們來不及握住，他們也沒想起要去握住。
當有一天，他們整理出被光陰漂洗的發白的記憶時。他們也會想起一張張鮮活的臉，在他們的生命中成了最華美也是最溫暖的點綴。
我們是黑暗中踽踽獨行的路人，卻總有一盞街燈點亮；我們是海洋邊冒險無畏的弄潮兒，卻總有一隻船緊緊追隨；我們是攀在崖上的攀岩者，卻總有一根繩索系在腰間……
我命途中的每一位老師都幻成眼前的一棵棵樹，每一位學子都是一朵枝椏上的花，每棵樹都竭盡養分以供花朵成長，最終，桃李滿天下。
然後，透過記憶中歲月的浪花，我看到一幀模糊的余影：自己成了花影中的一朵，爛漫芳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