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

每天吃媽媽做的菜,嘴裡香噴噴,心裡甜滋滋,覺得這就是天底下最好吃的菜。

媽媽最喜歡做土豆燒肉,那是我最喜歡吃的。每次媽媽端上熱氣騰騰的土豆燒肉,那金燦燦色彩,軟糯糯的香味總讓我垂涎欲滴,恨不得用手抓一塊放進嘴裡。但媽媽不允許,要洗淨手、盛上飯、坐下來才能動筷子。一筷子土豆進嘴,我喜歡閉上眼睛,細細品嘗舌尖上那份細膩綿長的香甜,那一刻可以忘記世界上所有的疲勞和憂愁。在這份實實在在的香甜中,常常有一個人影依稀浮現,那就是我的外公……

我的外公是個善良、樸素、勤勞的老人,是個地地道道的老農民,他給你的第一印象是慈眉善目、內向沉穩,臉上一天到晚都掛著笑容,特別和藹可親。

外公種著一大片土豆,我見過土豆開花的景象:一大片白花點綴在綠葉叢中,雲朵一樣輕盈,蝴蝶一樣靈動,聽說法國王后曾把它戴在髮際當作高貴的象徵。看看花叢中的外公,我覺得他很了不起,能種出高貴的花來,當然,他也更加高貴了。

到了豐收的季節,有一次外公帶我去挖土豆,卻讓我很意外。

那是一個秋高氣爽的日子,遠遠望去稻穀和著微風在金燦燦的稻田裡翩翩起舞。外公拿著鋤頭,選擇那些凸起的地方挖下去,一個又一個碩大的土豆被挖了出來。挖出來的土豆粘著泥土,一點也看不出高貴的模樣,反而顯得土裡土氣,圓也不圓,方也不方,大大小小,愣頭愣腦,簡直就是一堆醜八怪嘛。

外公看我盯著土豆發傻,就捧起一個大土豆,用粗大的手掌拂去上面的泥土笑笑地對我說:“別看土豆長得不好看,但營養價值高咧,比大米麵粉還好,來和外公一起挖吧。”

比大米麵粉還好,外公莫不是騙我吧?我疑惑著,學著外公的樣子,拿起一把小鏟子挖起來。土豆藏在泥土裡看不見,我總是一鏟子下去就把土豆皮挖破了。經過外公的悉心指點,我漸漸找到了竅門,學會了挖土豆。

外公說:“土豆的營養價值很高,連薄薄的土豆皮也很有營養!”

我開玩笑說:“既然您把土豆說得那么好,那您就是老土豆了。”

外公笑笑對我說:“好,我是老土豆,你是小土豆,老土豆後面跟著一串小土豆,在土裡長呀長呀,都長得壯壯實實的……”

我嘟著小嘴說:“我才不要做土豆呢!”

外公看著我,只顧樂呵呵地笑著,很開心的樣子。

後來我漸漸長大明白了事理,也漸漸發現土豆的好處,它雖然模樣不美,但營養價值卻比大米和麵粉高很多,它能提供給人類大量的熱能,是世界上主要的糧食作物之一。它平時只能在土裡默默生在,為人類蓄積營養,它樸素、內向、沉穩,一如我的外公呀!

前年冬天的一個早晨,我的外公突然因病去世,我還沒來得及讓他看我最後一眼。腦海里一直記得他弓腰挖土豆的身影,記得他那雙捧著土豆的粗大手掌,記得他那寬厚的笑容,記得他那樸實的話語……外公啊,我真想做個小土豆被您捧在手裡,好嗎?

就在外公去世的前幾個月,外公還從大老遠的鄉下給我送來一床厚厚的棉被,我還清晰地記得外公站在我家門口的情景,一手抱著潔白的棉絮,一手提著一小袋土豆呵呵地笑著,身後是大片大片的陽光,把他照得像大土豆一樣溫暖。之後每個冬天的夜晚,我睡在用外公親手種植的上好棉花彈制的棉被裡,就像躺在外公手掌心裡一樣溫暖。

媽媽說:“土豆燒肉要涼了,你快吃呀!”我聽著,眼角流下一滴眼淚,悄悄地滑過我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