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容

蒼鷹搏狼,狼食麋鹿,麋鹿逐草,草也無過。似乎,這就是人自身的縮影,對於群體中的“異己”,總是驚恐地把他生吞活剝,直到他變成不名一文的廢物,才稍稍減輕了驚懼。

是嗎?是,也不是。

人們的確很難包容“另類”,可是歷史卻以一種凌駕於其上的姿態吞吐萬物,容得人間帝胄,也容下落魄乞兒。

曾經,人們希望從宗教的光環中獲得靈魂的救贖。然而,中世紀昏暗的燭火卻引燃了人性深處的蒙昧、嗜血和狂熱,一切的智慧和理性的堤壩被仇恨的洪水沖得絲毫不剩,當伽利略在“鮮花廣場”上浴火,當塞爾維特在加爾文的“恩賜”下絞死,智慧與理性似乎再也難以容身於歐洲,歐洲瘋狂了,瘋狂得包容不下文明的火種。然而,有一些人隱藏在人群中,當歷史翻過了那一頁,他們站了出來,稜角分明地站在那裡,沉默的伊拉斯謨也終有一天和他的“愚人”一起潮弄那個瘋狂的時代,歷史無言,卻包容下文明與理性的火種,默默看著一個時代的瘋狂燒盡,然後聆聽

荒蕪的土地上來自各方的聲音。在赤紅色的狂熱之後,開創了斑斕的新紀元。

曾經,有一個潦倒的“瘋子”在布爾喬亞藝術家們的嘲諷中離開了人世。這個名叫梵谷的人曾經那么努力地擁抱世界,而世界卻只回敬他針芒,他一生只賣出過一幅《紅色葡萄園》,而且他親愛的弟弟提奧怕他傷心而偷偷買下的。當《向日葵》中的熱情褪去,當《自畫像》中的激情湮滅,天才的梵谷終於絕望了,那個時代容不下他,那個時代容不下天才,然而在他死後的幾百年後,人們終於發現了那位昔日天才不可逼視的光芒,當一幅《沒有鬍鬚的梵谷》以7150萬美元的天價拍賣成交時,克里斯蒂拍賣行里掌聲雷動。沉睡在巴黎郊外的梵谷啊,你可聽到那為你而興起的感嘆?你可看到歷史以其寬廣包容下那個高傲的你,孤僻的你,潦倒的你,天才的你?

人們的刻薄有時會將一些人、一些聲音埋葬,而當歲月流逝,這些被埋葬的靈魂卻掙扎著爬出廢墟,帶著滿身的傷痕,踩碎過去,踽踽獨行。

歷史一直俯瞰著這一切,包容著一切傷口與屈辱,包容著一切的昔日與今天,在最終的天平上,記下公正與數字。

仰望蒼天,蒼鷹、狼、麋鹿、草,其實,一直生活在同一片天地,包容於,同一段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