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的香樟

就在那年,你出現在我的生活中。於是,那年的香樟變得格外繁茂,分外清香。

路上很安靜。真是奇怪,這應該是個被喧囂淹沒的夏天啊!突然,不知誰大叫一聲,驚醒了無數的飛鳥,它們在這個雨水泛濫的夏季騰空而起,一瞬間飛滿了整個城市的上空。

你說過,夏天失去了炎熱也就不叫夏天了,所以我已經不再因這樣炎熱的天氣而生悶氣。坐在窗前,對著外面炙熱的世界,仰頭喝下大瓶凍得掉渣的雪碧,腦子裡突然冒出“誰失去了誰會怎么怎么”這樣的定理,在這個世界上應該是普遍存在著吧,比如失去了樹的森林,失去了水的瀑布,失去了沙的沙漠,失去了草的草原,失去了香樟的夏季……失去了你的我……失去了你的我依然很好,所以nry,你不用擔心。現在的我依然每天早上洗頭,依然喜歡喝凍得掉渣的雪碧,依然會為一些雞毛蒜皮的瑣事困擾,依然行走在上學、放學的路上,依然會莫名地對著大大的太陽嘆息,依然會對著藍得如童話般的天空發獃,依然習慣用我們喜歡的手帕紙……依然會去看那棵粗得不像話的香樟。

我經常做夢,夢見潰爛一地的鳳凰花,染紅了一片;夢見那片幽深的森林;夢見那條早已廢棄的鐵軌;夢見四五歲的你;夢見四五歲的我……唯獨沒有夢見我和你在一起,也沒有夢見你最愛誦讀的那首古詩。

一個人走路,我不敢回頭,因為害怕脆弱的自己看到曾經的美好記憶,會忍不住哭出聲來。nry,你也許會笑話我,我討厭你笑話我,就如你討厭夏季的蚊子,於是總在寂靜的月夜跑到香樟樹下。時至今日,我仍然記得你說討厭蚊子的表情,記得你稚氣的臉上籠罩著嚴肅,記得你緊握著小拳頭,記得你的嘴誇張地嘟著。

夏日讓人昏昏欲睡,我躺在公園裡香樟樹下的長椅上,任樹葉篩下斑斑駁駁的陽光。我像是靈魂出竅般地從天空俯視那個躺在長椅上的自己,然後淚水像下雨一樣,嘩啦啦地淹沒了整個公園。那棵香樟樹靜靜地立在那兒,它微笑著,如同從前的你――nry,它用它的身體為我擋雨。一剎那間,我的心湧起了熱流。

nry,你時常會坐在對面的天台上,對著夏季里沉落的夕陽發獃,保持著一個地老天荒的姿勢。那天你心血來潮,抱來一大堆白紙,拽著我同去天台。我們不停地疊飛機,不停地疊,直到沒有紙。你說看著紙飛機許下心愿,會比較容易實現。我並不是貪圖實現種種心愿才保留了疊紙飛機的習慣,只是覺得這是我們小時候最開心的遊戲。於是,我也就習慣了看著白紙在空中像鳥一般獲得了飛翔的能力,看它們如何划過蔚藍的天空,看它們如何落在那棵香樟樹上,看它們去週遊世界。

我不想週遊世界,我只要找到你就可以。找到你,與你一起背著書包,一起行走在那個街道,一起走向那枝繁葉茂的香樟樹,一起唱著那首美麗而憂傷的歌:

幸福不知所措

坐在門後梳理

一根童年憂傷的尾巴

哭,把糖放進嘴裡

和誰共偎一件衣裳

飛快地跑去香樟樹下躲雨

那樹是你種下的

風穿過骨頭打亮我的心房

……

可是,你在哪裡呢?會在我們曾經爬過的那個高塔上嗎?會在兒童樂園那滑梯的頂端嗎?會在你口中常念叨的大洋彼岸嗎?會隨那香樟的落葉在空中飄飛嗎?會……我猜到了,你是nry呀,你一定是去了n世界了吧。

人生總是在不斷地重複,我重複的人生與你重複的人生有交集,而那個交集就是夏天。一場雨過後,空氣清新,香樟樹散發著濃郁的香味,就像你我心頭蕩漾的溫暖。

這是我的囈語,nry,我夏天的香樟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