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學老師站在講台上講一個小破孩考上某所莫名其妙的大學的機率,他只能看見我黑不溜秋的腦瓜兒頂,因為坐在第一排的我正使勁兒把自己埋在課桌下面。
第八節課,夕陽斜照,陽光是灼人的黃金顏色。又髒又破的課桌是檀木紅。加在一起,是空靈的、古老的、溫柔的顏色。我蒼白的手指映了蜜糖光不停地移動,在課桌上留下各種形狀的透著亮兒的黑影,頗有幾分穿越回民國的感覺,那種夢幻又拘謹的范兒。
我開始想像自己是梅雨季節江南一所庭院裡被冷落的女主人,穿了牡丹圖案的亞麻旗袍,在老舊的繡樓上憑窗而立,我使勁張望幾條街外華燈初上的戲樓,想聽一聽那甜膩女聲唱出的吳音小曲兒。手指一遍又一遍輕撫檀木香的窗欞上他刻給我的兩句情詩。
細看那些用銳器劃出的或深或淺的痕跡,倒也有趣。幾個人名,幾個單詞,卻給人留下了胡思亂想的空間。也許這短短的幾筆,就摹出了某人心底一直深藏的秘密的形狀。
某些快樂不可告人,我只好獨自在山巔吹涼風漫步。這些時候我們應當意識到自己的人生有多飽滿,像初秋林間的小紅果一樣渾圓多汁,嬌艷欲滴。人人都有一顆小紅果,該慶幸,除瞭望這世間滿眼的紅,你我還擁有一顆這樣的果實。這紅果的味道屬於自己,獨一無二,我的酸澀和我的甜只能自己嘗,和別人沒關係。
對,和你沒關係。秘密這東西,不該有第二個人知道。能說出口的“秘密”,那不是秘密。可偏偏有好奇心極盛的人,愛打聽別人的秘密。南派三叔在《盜墓筆記》里寫,別人拚命想掩蓋的,必然是不希望你看到的,所以,追尋別人的秘密必然要承擔知道秘密的後果。
知道的越多,反而越累。少問,不問。我只守著我自己的小紅果,守著喜和哀的味道、憂和樂的心跳,然後靜悄悄,清淡終老。